林子渊嘴里还嚼着锅巴，脚下一滑差点栽进雪堆里。张萌萌伸手拽住他胳膊，没好气地说：“你能不能别边走边吃？这地方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不是怕路上饿嘛。”林子渊把最后一口咽下去，拍拍胸口，“再说了，锅巴暖胃，御寒效果比丹药还好。”
小白从他肩头跳下来，在雪地上打了个滚，抖掉一身雪花后又蹦回他怀里。张萌萌看着它那副憨样，忍不住笑了一下，但很快又绷起脸：“前面就是酒窖入口了，别嬉皮笑脸的。”
两人踩着积雪走到一处半掩在冰崖下的石门前。门上结满厚霜，隐约可见刻痕。林子渊伸手抹开一块，露出底下青铜纹路——和之前那块拼图一模一样。
“师父真会挑地方。”他嘀咕着，从袖中掏出翡翠扳指按在凹槽处。石门无声滑开，寒气扑面而来。
张萌萌率先迈步进去，林子渊紧随其后。窖内比外面更冷，四壁挂满冰棱，地面铺着厚厚一层霜。三坛老酒摆在中央，坛身刻着符文，正泛着微光。
“坛底有东西。”张萌萌蹲下查看，“应该是阵眼。”
林子渊也凑过去，手指刚碰到酒坛边缘，脚下突然一震。整个窖底裂开一道缝隙，镜面般的光滑表面缓缓浮现。三人同时后退几步，镜中却不见倒影，只映出一片模糊白雾。
“不对劲。”张萌萌低声说，“正常镜子不可能照不出人。”
话音未落，镜面忽然波动起来，一道身影由虚转实——清风道长盘膝而坐，面容平静，双目微闭。
“站位东南西北，以灵力引动古阵。”镜中人开口，声音如钟鸣般清晰，“时机稍纵即逝，莫迟疑。”
林子渊没犹豫，直接走到东侧位置。张萌萌看了他一眼，走到西侧。小白歪着脑袋站在南边，尾巴轻轻摆动。
“北边空着。”张萌萌提醒。
“让小白顶一下？”林子渊试探着问。
“不行。”镜中清风道长摇头，“需四人齐备，缺一则阵不成。”
林子渊皱眉：“可我们只有三个活物。”
小白忽然叫了一声，蹦到北角蹲好。镜面随之亮起一圈金纹，缓缓旋转。清风道长睁开眼，目光落在林子渊身上：“你已至阵心，无需多言。”
林子渊心头一跳，本能地抬手结印。灵力自指尖涌出，注入镜面。其余三人也跟着运功，四道光芒交汇于中心，镜面骤然爆发出刺目光芒。
就在此时，小白脚下冰层突然崩裂，一根寒髓钉破冰而出，直射林子渊咽喉。他反应极快，挥袖一挡，钉子擦过衣袖钉入身后石壁，发出沉闷撞击声。
“谁干的？”张萌萌拔剑转身，环视四周。
无人应答。窖内寂静如死。
林子渊低头看自己刚才站立的位置，镜面恢复平静，却依旧没有他的倒影。他盯着镜中空白处，心跳加快。
“你看不到自己？”张萌萌察觉异常，走到他身边。
“嗯。”林子渊点头，“刚才那一瞬间，我好像……不是我。”
张萌萌没说话，伸手搭在他肩上。镜中她的影像清晰可见，唯独林子渊所在之处空无一物。
“清风道长没提这事。”她说。
“他肯定知道。”林子渊苦笑，“不然不会让我站这个位置。”
镜中清风道长再次开口：“镜门已启，试炼开始。九幽封印将现，魂体剥离之术非人力可逆。若想活命，须信我所言。”
林子渊咬牙：“什么意思？我不是人？”
“你是谁，待门开后自知。”清风道长语气不变，“现在退还可保命，继续则生死难料。”
张萌萌握紧剑柄：“我不信他是敌人。”
“我也不是。”林子渊深吸一口气，“既然走到这儿了，总不能因为照不出影子就跑吧？锅巴都啃完了，路还得走。”
小白蹭了蹭他腿，呜咽一声像是赞同。
清风道长不再言语，身形渐渐淡去。镜面重新波动，浮现出一条蜿蜒通道，尽头隐约有光。
“走吗？”张萌萌问。
“走。”林子渊迈步上前，“不过得小心点，刚才那根钉子不是意外。”
两人并肩踏入镜中通道，小白紧跟其后。身后石门缓缓闭合，寒气被隔绝在外。
通道内温度反而升高，墙壁泛着淡淡蓝光。脚下地面柔软如泥，每一步都会留下浅浅脚印，却又迅速消失。
“这里不像天然形成的。”张萌萌低声说，“有人工痕迹。”
“废话。”林子渊撇嘴，“师父留的地方，能是随便挖个洞吗？”
前方拐角处传来轻微响动。张萌萌立刻止步，剑尖前指。林子渊也停下，手掌悄然覆上腰间玉符。
一道黑影掠过墙角，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张萌萌追出几步，却扑了个空。
“不是实体。”她皱眉，“是残影。”
林子渊蹲下检查地面，发现几道细小划痕：“爪印？还是兵器留下的？”
“都有可能。”张萌萌收剑回鞘，“看来不止我们进了这里。”
“剑无痕？”林子渊猜测。
“有可能。”张萌萌点头，“他在北境巡查，未必不知道我们的行踪。”
“那家伙靠谱吗？”林子渊问。
“比你靠谱。”张萌萌毫不犹豫。
林子渊翻了个白眼，继续往前走。通道尽头是一扇拱门，门框上镶嵌着无数碎镜片，每一片都映出不同景象——有的是雪山，有的是密林，有的甚至是成仙观旧址。
“选哪边？”张萌萌问。
“中间那个。”林子渊指着映出酒窖的镜片，“原路返回最安全。”
“你不觉得太顺了吗？”张萌萌盯着镜面，“越是看似安全的选择，越可能是陷阱。”
“那就左边。”林子渊改口，“那边映的是厨房，说不定有锅巴。”
张萌萌扶额：“你能不能认真点？”
“我很认真啊。”林子渊咧嘴一笑，“锅巴代表生机，选它准没错。”
他说完便抬脚跨入门中。张萌萌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跟了进去。小白紧随其后，尾巴高高翘起。
门后并非厨房，而是一片冰湖。湖面如镜，倒映着漫天星斗。三人站在岸边，脚下积雪咯吱作响。
“被骗了。”张萌萌叹气。
“不，没骗。”林子渊盯着湖面，“你看——”
湖中央缓缓升起一座石台，台上立着一面铜镜。镜面朝天，星光洒落其上，竟凝成一行字：
“无影者，方可承印。”
张萌萌念完，转头看向林子渊：“说的是你。”
“我知道。”林子渊走向湖面，脚步轻盈如履平地，“所以我才要来。”
湖水在他脚下自动凝结成冰桥，延伸至石台。他踏上平台，伸手触碰铜镜。镜面毫无波澜，依旧照不出他的模样。
“为什么是我？”他低声问。
铜镜无声回应，只是镜框上的符文逐一亮起，最后汇聚成一道光柱冲天而起。天空裂开一道缝隙，古老气息从中弥漫而出。
张萌萌站在岸边，仰头望着异象，手中长剑微微颤动。她知道，真正的试炼，此刻才刚刚开始。
小白蹲在她脚边，耳朵竖起，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林子渊。
林子渊站在光柱之中，衣袍猎猎作响。他回头看向张萌萌，嘴角扬起熟悉的笑容：“别担心，锅巴管够。”
张萌萌没笑，只是握紧了剑。
远处树影晃动，一道人影悄然隐去。剑无痕收起手中短刃，转身离去。他没现身，也没出手，只是远远看了一眼。
足够了。
他知道林子渊的身份迟早会暴露，也知道这场试炼背后藏着什么。但他选择沉默，因为他相信——无论镜中有没有倒影，那个人，始终是他认识的林子渊。
风掠过湖面，卷起细碎冰晶。林子渊站在光中，身影模糊不清。张萌萌迈步踏上冰桥，一步一步走向他。
“不管你是不是人。”她说，“我都跟你走到底。”
林子渊怔了一下，随即大笑：“圣女大人什么时候学会说情话了？”
“闭嘴。”张萌萌瞪他，“专心破阵。”
“遵命！”林子渊收起玩笑神色，双手按在铜镜两侧，“接下来该怎么做？”
铜镜无声回应，镜框符文流转加速，最终化作一道印记，缓缓印入林子渊眉心。
他身体一震，双眼短暂失神，随后恢复清明。但这一次，当他低头看向湖面——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只是那张脸，带着一丝不属于他的冷漠与沧桑。
张萌萌察觉变化，轻声问：“你还好吗？”
“挺好。”林子渊揉了揉眉心，“就是脑子里多了点东西，一时消化不了。”
“是什么？”张萌萌追问。
“九幽封印的事。”林子渊抬头看她，“还有……我是怎么变成‘无影’的。”
张萌萌沉默片刻，伸手握住他手腕：“不管你是谁，我都信你。”
林子渊笑了笑，没说话。他望向远方，眼神复杂。
他知道，有些事瞒不住了。
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