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被他看得发毛,缩了缩脖子。
但求生的欲望让他鼓起勇气,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地说:“乾子,你想想!何勇这是要把咱们往死路上逼啊!那栽赃的事是能干的吗?林家啥情况?王家又是啥情况!”
“林家有钱但没有权,王家可是当官的!咱们要是干了,万一漏了风声,事后咱俩也过不成了!何勇有何家在不怕,咱俩可就成替死鬼!”
他凑近孙乾,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今天早上那封信你听说了吧?听那内容肯定是那天晚上在的人中的一个写的,反正都有人带头了,也不多咱们两个!”
“而且,这说明啥?说明何勇做这件事就是错的,根本不得人心!连自己人都反他!”
“王建军现在肯定恨死何勇了!咱们要是…要是主动去找王建军,把何勇的计划全盘托出…甚至…甚至把咱们以前知道的何勇干过的那些脏事,挑几件要紧的告诉他…咱们这不就是…就是弃暗投明、戴罪立功吗?”
孙乾的心脏“砰砰”狂跳,胖子的提议虽然大胆冒险,却像溺水之人看到了一根漂浮的稻草。
也怪他之前被何勇身后的权势糊了眼,一心要跟着他,脑子里就没想过弃暗投明。
现在经过胖子的提点,他才觉得这也不错啊!
反正他以前也是靠脑子的,经常帮何勇擦屁股。
那去投靠王建军,也一样有用武之地!
思路一打开,孙乾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对啊,与其跟着何勇这个不顾手下人死活的领导给他做替罪羊,还不如拼死一搏,或许还能走的更高!
王建军现在正缺对付何勇的东西,他们送上门去,不就是雪中送炭?
“可是…”孙乾自认自己是个聪明人,也有聪明人的通病,那就是顾虑得多。
他脸色变幻不定,“王建军…他能信咱们吗?毕竟他早上已经收到了一封内容差不多的信了。现在咱们又送上门,万一他觉得是圈套,或者过河拆桥,把咱们也……”
“所以得谈条件!”胖子显然也想过这点,急声道,“咱们不能空手去!得拿出点实实在在的‘投名状’!”
“比如…何勇让咱们找‘那种人’的联系方式,或者他以前指使咱们干的那些还有证据的事!”
“咱们得让让王建军知道咱们的价值!而且,咱们可以要求他写保证书,至少…至少事后让咱们能安全离开安城!”
孙乾眼神闪烁,剧烈地思想斗争着。
投靠王建军,无疑是背叛,风险极大,一旦被何勇知道,死无葬身之地。
但继续为何勇卖命,更是死路一条!
两害相权……
当然是取那条有可能活下来的路!
想着何勇那双疯狂嗜血的眼睛,想着那“塞东西”栽赃的吃枪子儿的勾当,孙乾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妈的!赌了!”
他抓住胖子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胖子,你说得对!横竖都是死,不如赌一把!但这事得从长计议,不能莽撞!”
他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声音压得极低:
“第一,找王建军不能直接去,得找个可靠的中间人递话,试探他的态度。”
“第二,‘投名状’要选得恰到好处,既能取信于他,又不能把咱们自己彻底卖干净,得留点后手。”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怎么谈条件,怎么确保他事后不卸磨杀驴,这得好好琢磨!”
胖子见孙乾同意,顿时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对对付!乾子,还是你考虑周全!那…中间人找谁?信得过吗?”
孙乾眯起眼睛,脑子飞快转动。但时间太紧了,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合适的人。
最后只好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咱们回去都再琢磨琢磨,明天到单位后再商议!”
胖子也不失望,这可是大事,肯定得好好考虑。
于是点了点头:“好,那咱们明天再说!”
事情商量出了结果,两人心里都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于是胖子骑上自行车带着孙乾一起往回走。
等两人离开后,躲在后边空院子里的如意才露出头,心里也开始琢磨怎么让两人和王建军搭上线,让何勇和王建军快点狗咬狗!
……
第二天一早,如意在他们单位门口等到了眼底发青的孙乾和胖子。
俩人有心事,自然没睡好。
不过经过一夜的复盘,孙乾已经考虑的差不多了,路上也和胖子仔细分说了情况,现在两人都还算平静。
但很快,两人就平静不下来了。
他们刚在各自的工位上坐下,还没喘口气,就被人叫住了。
来人正是王建军手下的两个跟班,那两人面色不善,语气强硬:“孙乾,胖子,王哥找你们有事,跟我们走一趟!”
孙乾和胖子心里同时“咯噔”一下,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不定。
王建军找他们?这么早?什么事?难道……昨晚他们商量的事泄露了?不可能啊!
不过即便心里乱成了一团,两人也不敢多问,何勇不在,他们可得罪不起王建军,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走。
一路上,孙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冷汗。
胖子更是腿肚子发软,脸色发白。
两人一路忐忑不安的被带到了厂区后面一间平时堆放杂物的旧仓库。
一进门,孙乾和胖子就倒吸一口冷气!
仓库里气氛压抑,王建军脸色铁青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他身边站着五六个膀大腰圆、面色凶狠的跟班。
而仓库中央,或站或蹲,挤着十来个人,个个垂头丧气,面如土色——正是那天晚上跟着何勇去私人会所的所有人!
一个不少!
他俩竟然是最晚到的。
这其实也不是巧合,是因为孙乾一直是何总的头号小弟,最是忠心不过,王建军压根不觉得能是他。
而胖子又和孙乾住的近,两人一直同进同出,连带着胖子在何勇那里也能说得上话,所以被排除了嫌疑。
也因此,叫人的时候他俩就被排在了最后。
要不是因为他俩也在那天吃饭的人里,能帮那封信背后的人遮掩一下,王建军可能都不会叫他们俩。
两人不知道这些,只是看着眼前整整齐齐的熟人,感觉事情非常不妙。
也因此,两人的脚步都停了下来,一时也不敢往前走了。
还是两人身后的人不耐烦起来,粗暴地把两人推进人群里。
两人手忙脚乱的站稳,顾不得怒视身后的人,先感受到了那种山雨欲来的恐慌气氛。
没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偶尔因恐惧而发出的牙齿打颤声。
最终还是王建军点了点人后,先开了口:“既然人到齐了,那就先把门关上吧!”
大门“哐当”一声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和声音,仓库里顿时显得更加昏暗和逼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