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亮起那四个字的时候,岑晚秋正把一束白玫瑰插进玻璃花瓶。她手指顿了一下,没点开消息,而是把手机翻面朝下放在柜台上。
他们换了人。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齐砚舟那边的防线被盯上了,原来的路走不通了。不能再等别人传递信息,也不能再靠医院里那些暗中帮忙的人。她得自己动手。
花店今天还没开门,卷帘门拉到一半。她转身走进里间,从墙角的老式工具箱里翻出一把小螺丝刀和一块电池。这是前夫留下的东西,他以前喜欢修表,工具都还整齐地摆在格子里。
林夏昨天悄悄塞给她一个U盘,说是“能连上摄像头的小玩意”。她不懂技术,但看得懂说明书上的图示。摄像头只有纽扣大小,要装在永生花展柜的底座里。她拆开金属支架,把线缆绕进缝隙,用干花压住接口,再拧紧螺丝。通电后,红灯闪了一下就灭了。
成了。
她看了眼时间,九点四十五。周正海快来了。
每周三上午十点,他都会来买一束白玫瑰。她说过不用这么频繁,他说习惯了。今天不一样,她需要他带点东西出去。
十点零二分,门铃响了。周正海推门进来,西装笔挺,手里拿着黑色手杖。他站在花架前,目光扫过几排花束。
“还是白玫瑰?”她问。
“嗯。”他点头,“两支。”
她弯腰去拿花,顺手整理了一下旁边的绿萝。其实不用整理,但她需要靠近他。她的右手滑过他的袖口,指尖轻轻一碰,一枚比纽扣还小的黑色圆片已经贴在他西装领子内侧。
“听说您最近在办医疗案?”她一边剪枝一边问。
周正海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谁说的?”
“外面都在传。”她抬头看他一眼,“齐医生的事闹得不小。”
他没接话,只说:“钱放柜台上了。”
说完他就走了,步伐很稳,手杖敲在地板上声音清晰。
她没送,也没回头。等门铃再次响起,她才慢慢直起身子。
十二点整,她关了店门,拉下卷帘门,只留一条缝透气。她坐在柜台后面,打开接收器,耳机插进手机。信号有点弱,她把天线转向窗户方向,重新连接。
视频开始回放。
画面是昨晚九点多拍的。码头方向,一辆没有牌照的货车停在废弃栈桥边。车灯没开,但月光够亮。两个人影下车,其中一个矮胖的背影她认得——王德发。
另一个穿黑夹克,戴鸭舌帽,看不清脸。他们打开后备箱,搬出一个铁皮箱。箱子侧面印着红色条形码,还有几个字:“振虎物流”。
她按下暂停,截图保存。
音频也在同步播放。周正海回家后打了通电话,声音压得很低。
“……c区,明晚十点。货到了先别动,我让人盯着。”
她把这段录音单独导出来,存进加密文件夹。
凌晨两点十七分,她把所有数据刻进一张普通cd。封面是母亲年轻时的照片,背面写着“2003年春”。她把cd塞进相框背后,重新挂回墙上。
然后她起身,把工具箱锁好,倒掉泡了一夜的茶水,换了新水烧开。她洗脸,擦干,换掉围裙,穿上墨绿色旗袍。
清晨五点,她打开店门,点亮所有灯。檀香点燃,烟雾缓缓升起。她拿出账本,翻开昨天的记录。一笔一笔核对,写错一个数字就划掉重来。
手机放在抽屉里,屏幕朝下。
她拨了个号码,响了一声就挂断。
这是他们约定的信号:我在位置,有情况。
过了十分钟,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没拿出来看,继续写字。
笔尖悬在纸上,她听见门外有脚步声经过。是个送奶工,推着小车,嘴里哼着歌。他走远后,她才低头写下最后一行数字。
账本合上,她把它放进抽屉,压在手机下面。
阳光从玻璃门照进来,落在她的肩头。她坐着没动,看着街道尽头。一辆环卫车刚驶过路口,车尾扬起一点灰尘。
她记得齐砚舟说过一句话:敌人换人,不代表我们也要乱阵脚。只要网还在,就能等到鱼。
现在网已经布好了。
她伸手摸了摸展柜底部。金属支架冰凉,摄像头静默运行。
门外传来自行车刹车的声音。
一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站在路边,抬头看了眼花店招牌。他没进来,转身走向公交站。
她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公交车开走。
然后她站起来,走到门口,把“营业中”的牌子翻过来。
回到柜台,她打开抽屉,取出手机。没有新消息。
她把手机放回原位,拿起抹布擦柜台。
抹布擦到角落时,碰到一个小凸起。她掀开橡胶垫,发现听诊器零件卡在里面。是上次齐砚舟落下的,她一直没还。
她捏起零件,看了看,放进工作服口袋。
六点二十三分,第一个客人来了。是个老太太,要买康乃馨。
她笑着迎上去,接过钱,包好花,递出去。
“祝您儿子早日康复。”
老太太点点头走了。
她站在门口目送,手还扶着门把手。
街对面的梧桐树下,刚才那个灰风衣男人又出现了。这次他靠着树干,低头看手机。
她收回视线,转身进店,顺手调整了展柜的角度。
摄像头正对着门外。
她坐回柜台后,翻开新的一页账本。
笔尖落下,写下今天的日期。
第一笔收入:康乃馨一束,三十元。
她写得很慢,每一笔都清晰。
门外,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驶过路口,车牌尾号8867。
她抬头看了眼监控屏幕,画面稳定,无异常。
笔尖继续移动,写下第二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