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岑晚秋没动。她屏住呼吸，手指慢慢摸向帆布包里的剪刀。身后的人也没说话，只有轻微的喘息声从上方传来。
“别出声。”是女人的声音，压得很低，“我是李薇。”
她松了口气，转过身。昏暗中，一个穿黑色冲锋衣的女人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支小型手电筒，脸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周正海让我来的。”李薇说，“你拿到录音笔了？”
岑晚秋点头，从内衣夹层取出密封袋，递过去。李薇接过，迅速打开铝箔袋，检查录音笔是否完好。
“你胆子不小。”李薇一边拧开笔身装电池，一边说，“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没人能一直躲着。”岑晚秋说，“他们已经开始清理痕迹了。”
李薇点头，把录音笔放进贴身口袋。“我也拿到了东西。二十年前，赵德柱主刀的一台手术，病人当场死亡。原始病历上周被调走，卫健委备案说是遗失。可我在档案馆翻到了复印件。”
她打开手电筒，光束照在地上一张泛黄的纸页上。死者姓名、手术时间都清晰可见，签名栏却被人用不同墨水重新填写过。
“这不是他写的。”岑晚秋一眼看出笔迹差异。
“对。”李薇翻到背面，用红笔圈出一行编码，“这个编号格式，和你在通风管里找到的账本上的标记完全一致。他们用同一套系统在销毁证据。”
岑晚秋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几秒。“冷链车编号204……齐砚舟提到过这个数字。他在预演手术时闪回的画面里就有它。”
李薇收起病历，抬头看她。“你不只是花店老板，对吧？”
“我只是不想再让别人白白死掉。”岑晚秋说，“我前夫也是因为一场‘意外’走的。后来我才知道，有人为了钱，连命都可以不要。”
李薇沉默了一下，从背包里拿出一台微型相机。“我已经把这份病历拍下来，传到了三个加密邮箱。只要我还活着，这些资料就不会消失。”
外面忽然传来铁门被撞击的声音。
哐——！
两人立刻熄灭光源，蹲下身子。
脚步声由远及近，至少两个人，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很重。对话声透过门缝传进来。
“赵院长说了，今晚必须烧干净。”
“监控都清了，汽油泼好了，点火就行。”
岑晚秋缓缓抽出剪刀，握在右手。李薇轻轻拉她后退，躲进一排x光片柜后面。柜子之间的缝隙刚好够两人蜷缩。
外面的人没有进来，只在门口停留了几分钟，确认门锁牢固后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
过了许久，李薇才低声开口：“他们在毁掉所有纸质备份。这地方曾经是市一院的老分院，很多旧档案都存在这里。赵德柱知道我们查到了什么。”
“他怕的不是现在的事。”岑晚秋说，“是二十年前那个死在手术台上的病人。如果当年的真相曝光，他现在的身份、头衔、权力，全都会崩塌。”
“我已经联系上了死者的女儿。”李薇说，“她找到了当年值班护士的遗书，上面写着赵德柱伪造术后记录。但她不敢出面。她丈夫刚失业，孩子还在上学。”
“他们会威胁她家人。”岑晚秋说，“就像他们控制小雨的弟弟一样。”
“所以我们要让她安全。”李薇看着她，“你愿意一起做这件事吗？不只是为了齐砚舟，也不只是为了某个案子。是为了以后不会再有无辜的人被当成垃圾处理掉。”
岑晚秋没回答。她想起花店里那支藏了录音笔的百合，想起小雨冒雨跟踪王德发三小时的样子，想起齐砚舟坐在诊室门口，手背贴着额头，闭眼预演手术时的神情。
她掏出另一支录音笔，打开开关。“刚才的话，我都录了。包括他们说要放火。”
李薇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认可。
“出口不能走正门。”岑晚秋轻声分析，“他们走了，不代表没人监视。后门走廊有摄像头，其中一个还在亮红灯。”
“我知道角度。”李薇说，“我来之前侦察过。右数第二个是死角，被管道挡住。”
“我引开注意。”岑晚秋捡起一块碎砖，“你跟紧我，贴墙走。”
她走到走廊拐角，用力将砖块扔向侧方空房间。撞击声响起，远处监控探头微微转动。
两人立刻起身，贴着墙壁快速前行。穿过两段走廊，抵达后门。门没锁，但外面围墙下停着一辆无牌黑色轿车，车窗贴膜很深。
“我的接应五分钟后到。”李薇说，“你不能跟我一起走。”
“我知道。”岑晚秋说，“你走你的路，我把消息送出去。”
李薇从背包里拿出一个U盘塞给她。“这里面有病历扫描件、录音备份、还有死者女儿的联系方式。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存好。”
“我会。”岑晚秋把U盘放进胸袋，又取出那支刚录完音的笔，“这支给你。你需要更多证据的时候，可以再用。”
李薇接过，点头。远处传来摩托车引擎声。
“走了。”她拉开后门，一闪而出。
岑晚秋等了几秒，确认没人注意这边，才慢慢走出。她脱下冲锋衣反穿，摘掉口罩塞进口袋，整理旗袍领口。步行穿过三条小巷，在第七个路口右转，进入一家通宵便利店。
玻璃门推开时响了一声铃。
她走到角落的公共电话前，投币拨号。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
“喂。”
“赵德柱要焚尸灭迹。”她说，“老地方等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
“你还在外面？”
“刚出来。有人在盯车。”
“别回家。往东走两个街区，有个修车铺关门了，后门通地下通道。我在那边等你。”
“好。”
她挂断电话，转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眼角余光扫到窗外。
那辆黑色轿车，正缓缓驶过路口。
她没动，站在原地，看着车灯划破雨幕，停在街对面十米处。
副驾驶车窗降下一小半。
里面的人抬起手，点了根烟。
火光映出一张熟悉的脸。
是赵德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