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舟靠在礼堂后台的墙边,衬衫还湿着,冷气贴着皮肤往骨头里钻。岑晚秋站在他旁边,一只手扶着他胳膊,另一只手攥着那个烧焦的U盘。她的指尖有点凉,但握得很稳。
“林夏发消息了。”她低声说,“视频已经传到备用服务器,随时能播。”
齐砚舟点点头,喉咙干得发紧。他闭上眼,脑子里闪过刚才看到的画面——郑天豪坐在病床前,亲口承认要毁掉他的名声。那不是猜测,是铁证。
可现在,他得站上去,面对所有人。
主持人在门口探头:“齐医生,还有三分钟开场,准备好了吗?”
“马上来。”他说。
岑晚秋把U盘塞进自己旗袍的暗袋,又检查了一遍遥控器。“你要是撑不住,就点头。我会上去替你按。”
“我不需要替。”他抬手整理领子,动作慢,但没抖,“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着,谎言是怎么碎的。”
他往前走了一步,膝盖有点软,但没停。岑晚秋跟在他半步后,不远不近,像一道影子。
礼堂灯光亮起,掌声从四面八方涌来。院长站在台上,满脸笑容地宣布表彰仪式开始。大屏幕打出“致敬医者仁心”的标题,背景音乐缓缓响起。
齐砚舟走上台时,没人发现他走路有点拖。只有岑晚秋看见他右手在袖口里掐了一下掌心,用疼让自己清醒。
奖杯放在演讲台旁边的小桌上,银色底座,水晶柱体,看起来挺体面。主持人拿起话筒:“接下来,有请本次表彰大会最高荣誉获得者——齐砚舟医生!”
掌声更响了。
齐砚舟走到桌前,伸手去拿奖杯。
就在指尖碰到底座的瞬间,岑晚秋猛地冲上前,一把拽住他手腕往回拉。
“别碰!”
咔的一声轻响,奖杯倒下,底座边缘弹出一根细针,扎进地毯,迅速变黑。
全场安静了一秒。
有人惊叫。
齐砚舟低头看那根针,又抬头看岑晚秋。她脸色发白,但眼神没晃。
“他们想让你碰它。”她说,“然后倒在这里。”
主持人傻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齐砚舟没理他。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连上大屏幕的无线投屏。
“各位。”他声音不大,但够清楚,“刚才那一针,可能是神经抑制剂,也可能是致幻药。目的只有一个——让我在台上失控,说胡话,甚至攻击同事。”
台下开始骚动。
“但现在。”他点开一个视频文件,“我们来看点真的。”
画面跳转,是手术室监控录像。时间显示三个月前,患者是一名农药中毒的农民。镜头里,齐砚舟正在做急诊洗胃,操作规范,每一步都有记录。
“这是原始手术录像。”他说,“而你们即将看到的,是别人剪辑过的版本。”
他切换下一个视频。
同一场手术,画面被重新拼接。齐砚舟的动作显得迟缓,几次停顿被放大成犹豫。旁白配音低沉:“市一院外科主任齐砚舟,在抢救过程中多次中断操作,导致患者错过黄金救治期……”
弹幕还没开,但台下已经有人拿出手机拍摄。
“假的。”齐砚舟直接打断,“第一,我没有中断操作;第二,患者术后恢复良好,现在已经在老家种菜。第三——”他点开第三段视频,“这是我术后的查房记录,家属签字确认疗效。”
大屏幕分三栏播放:真录像、假视频、查房记录。对比一目了然。
台下议论声越来越大。
“谁做的?”有人喊。
“为什么栽赃他?”
齐砚舟站在原地,没笑,也没激动。他只是看着屏幕,等最后一帧结束。
“他们找错人了。”他说,“我不是那种会拿病人命换功劳的医生。我也不会因为被人陷害就躲起来。”
他转向观众席:“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别人,我也一样会站出来讲真话。因为我当医生的第一天就明白一件事——刀可以切开病灶,但压不住真相。”
话音落下,掌声突然炸开。
前排几个护士站起来鼓掌,小雨在角落举着手机直播,观看人数瞬间突破百万。
岑晚秋站在舞台侧边,手指一直按在遥控器上。她没说话,但嘴角微微松了点。
院长慌了。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快步走上台,试图接过话筒:“齐医生,请先休息一下,这些事我们可以会后讨论……”
“不用会后。”齐砚舟把手机转向他,“你也看到了。有人想用假视频抹黑我,还想用毒针让我闭嘴。这种事发生在医院表彰会上,你觉得能‘会后讨论’就算了?”
院长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就在这时,大屏幕自动切换。
新的视频开始播放。
还是齐砚舟的手术场景,但这次是夜间急诊。画质模糊,角度奇怪,像是偷拍的。视频里,他摘下口罩喘气,说了句:“这单子真不该接,钱少风险大。”
全场哗然。
“这是什么时候的?”有人问。
“哪个病人?”
齐砚舟盯着屏幕,眉头皱起来。他没见过这段录像。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真的。
“这段视频。”他语气平静,“拍摄时间是去年十一月七号凌晨两点十七分。地点是急诊三号手术间。问题是——那天晚上,我在IcU守了一个心脏移植病人,连续站了十一个小时,全科室都能作证。”
他看向信息科的方向:“调当天的打卡记录和监控,十分钟内给我结果。”
没人动。
他冷笑一声:“不敢调?那就说明,这段视频也是伪造的。加上刚才那个,一共两个假视频,三次谋害未遂——一次在资料室放火,一次在大巴车上放毒雾,还有这一次,奖杯藏针。”
他环视全场:“你们觉得,一个医生值这么多手段吗?”
没人回答。
“不。”他自己接上,“他们怕的不是我,是我手里掌握的东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某些人的脸。
“比如,有人命令下属伪造病历的录音;比如,某位高管为了掩盖假药来源,逼死举报人的证据;再比如——”他伸手示意大屏幕,“三年前,我母亲临终手术的真实数据,被人偷偷篡改的过程。”
全场彻底静了。
岑晚秋悄悄往前挪了半步,站到他身后。
齐砚舟深吸一口气:“我现在正式向医院纪委、卫健委和公安机关提交证据包。里面包含视频、音频、药品批号比对、资金流向图谱。所有材料均已备份,一旦我发生意外,会在二十四小时内全网公开。”
他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存储卡,放在演讲台上。
“奖杯我可以不要。”他说,“但真相,必须留下。”
掌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响,更久。
有人站起来,有人举起手机录像,有人开始喊他的名字。
齐砚舟没动。他转身看向岑晚秋,点了下头。
她按下遥控器,大屏幕切回最初的画面——真实手术录像循环播放,患者生命体征平稳上升。
礼堂外,通往露台的门缝透进一线月光。风从外面吹进来,掀动了舞台边的横幅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