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望仙城最大的茶馆“仙音阁”已是人声鼎沸。三层木楼,飞檐斗拱,灵气氤氲,乃是各路散修、小门派弟子乃至仙门底层执事打探消息、交换情报的热闹去处。墨老鬼依旧扮作病恹恹的“墨老三”,带着怯生生的“侄女”小丫,交了最低档的茶位费,在喧嚣的一楼大堂角落寻了张不起眼的桌子坐下。
跑堂的伙计见二人寒酸,只上了一壶最普通的“云雾茶”,茶叶寡淡,灵气稀薄。小包子捧着温热的茶杯,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堂内修士高谈阔论,唾沫横飞,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混杂在茶香与喧嚣中。
“嘿,听说了吗?城南老刘家的傻儿子,前几日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竟被一位路过的丹霞谷外门执事看中,收去做了个烧火童子!刘家可是砸锅卖铁,据说花了这个数!”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比划着五根手指,压低声音,脸上满是羡慕嫉妒。
“五百下品灵石?我的天,刘家可真舍得!”
“五百?是五千!外加一株祖传的百年‘凝血草’!”那汉子啐了一口,“这年头,没点门路,想沾仙门的边儿?做梦!”
邻桌几个穿着统一青色劲装的年轻修士,闻言嗤笑起来。
“王老三,你就别酸了。丹霞谷的烧火童子,那也是要看资质的!刘家小子虽憨笨,却天生有几分火木亲和,这才被看上。你以为光有灵石就成?”
“就是!像我们青云宗,招收外门弟子,首要便是剑心通明,根骨上佳!岂是阿猫阿狗塞点灵石就能进的?”另一名青云宗弟子语气傲然。
“得了吧,张师兄,”旁边一个略显油滑的弟子压低声音,“我听说执法堂的刘长老,上个月不就收了个远房侄孙进门?那小子资质平平,还不是靠着他姑姑嫁给了百草堂李执事……”
“嘘!慎言!”那张师兄脸色一变,连忙制止。
墨老鬼看似昏昏欲睡地抿着劣茶,耳朵却将周遭议论一字不落地听了去。小包子也竖着耳朵,心里咋舌:【进仙门这么难?还要花那么多灵石?那我们……】
【别急,】墨老鬼传音,【有规则,就有漏洞。有需求,就有市场。你看那边。】
小包子顺着师父隐晦的指引望去,只见大堂另一侧靠窗的雅座,坐着一个穿着锦缎长衫、面团团富家翁模样的中年修士,修为约莫筑基初期。他并不与人高声谈笑,只慢悠悠品着灵茶,偶尔有修士凑近,低语几句,或递上一个小袋,或收到一张纸条,交易短暂而隐蔽。
“那人就是‘牙人’,或者说‘掮客’。”墨老鬼传音解释,“专门做这种牵线搭桥、帮人办事的生意。看其气度,做的应该不是小买卖。”
就在这时,茶馆门口一阵骚动。一名衣衫略显凌乱、面色焦急的胖修士闯了进来,目光四下扫视,最终落在了那富家翁模样的掮客身上,快步走了过去。
胖修士凑到掮客耳边,急切地低语起来,脸色时青时白。那掮客起初还面带微笑,听着听着,眉头微微皱起,缓缓放下茶杯,摇了摇头。
胖修士顿时更急了,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些:“周老板!您再想想办法!那批‘淬火矿’要是月底前送不到青云宗器堂,我全家老小可就全完了!定金我都付了双倍了!”
被称为周老板的掮客叹了口气,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李掌柜,不是周某不帮你。实在是最近风声紧,通往青云宗后山的几条隐秘路子,都被盯死了。这个时候顶风办事,风险太大,价钱……也不是之前那个数了。”
“多少?您开个价!”李掌柜仿佛抓住救命稻草。
周老板伸出三根手指,轻轻在桌上敲了敲。
李掌柜脸一白,踉跄一步:“三、三千?上品灵石?这……这我倾家荡产也拿不出啊!”
“那就爱莫能助了。”周老板端起茶杯,送客之意明显。
李掌柜失魂落魄,几乎要哭出来,最终踉跄着离开了茶馆。
角落里,墨老鬼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淬火矿……青云宗器堂……三千上品灵石……有意思。】他慢吞吞地站起身,丢下几块碎灵茶钱,对小包子道:“丫丫,走了,三叔带你去找点吃的。”
小包子连忙跟上,心里嘀咕:【师父这是……盯上那个周老板,还是那个李掌柜了?】
离开喧闹的茶馆,走入一条僻静小巷,墨老鬼才低声道:“看到没?这就是我们的机会。那个周老板,路子野,胃口大,但谨慎。那个李掌柜,走投无路,是我们的切入点。”
“师父,我们要帮那个李掌柜运货?”小包子疑惑,“可我们人生地不熟,怎么运?”
“运货?何必那么麻烦。”墨老鬼阴恻恻一笑,“我们帮他‘解决’掉需要运货的麻烦就行了。”
“啊?怎么解决?”
“让那批货,变得‘不重要’。”墨老鬼目光深邃,“比如,让青云宗器堂,暂时不需要这批淬火矿了……或者,让器堂管事的,换个人。”
小包子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明白了师父的打算。这不是要帮忙,这是要直接掀桌子,然后趁乱摸鱼!【这……这玩法也太刺激了!】
“走吧,”墨老鬼恢复佝偻姿态,“先去会会那个走投无路的李掌柜。雪中送炭,总比锦上添花,更容易让人感恩戴德。”
师徒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口,仿佛融入了望仙城巨大的阴影之中。一场新的风波,即将因这对“落魄叔侄”的到来,悄然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