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骨沼泽,名副其实。一脚踏入,半只小腿便陷进了冰冷粘稠的淤泥中,腐烂的水草和不知名生物的骸骨混杂其间,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灰绿色的瘴气如同实质的纱幔,低低地笼罩着水面和扭曲的枯木林,能见度不足十丈。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味和某种腐蚀性的酸气,吸入一口都感觉喉咙火辣辣的。各种诡异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咕嘟咕嘟的冒泡声、不知是蛙是蛇的嘶鸣、还有枯枝断裂的脆响,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小包子紧紧裹着灰扑扑的斗篷,脸上蒙着浸过药水的布巾,只露出一双紧张得骨碌碌转的大眼睛。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墨老鬼身后,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动沼泽里的未知危险。怀里的煤球更是吓得瑟瑟发抖,把整个身子蜷缩成一个毛球,只敢从布巾缝隙里偷偷往外瞄,小鼻子虽然被布巾隔着,依旧被浓郁的臭气熏得直皱,发出细微的“呜呜”声。【咕啾……(好臭……不好吃……)】
墨老鬼却如履平地。他佝偻的身影在瘴气中若隐若现,脚步轻得如同鬼魅,看似随意落脚,却总能精准地踩在相对坚实的草墩或露出水面的树根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锐利如鹰,不仅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耳朵更是微微颤动,捕捉着风中传来的每一丝异响。
“左前方三十丈,泥潭下有东西,绕开。”墨老鬼沙哑的声音如同耳语,在小包子脑海中响起(传音入密)。小包子心里一紧,连忙跟着师父改变方向,果然隐约看到那片水域颜色更深,偶尔有细微的气泡冒出。
“右侧枯木林,有残留的灵力波动,很微弱,是追踪印记,毒煞帮留下的。跟着走,但保持距离。”墨老鬼再次指示。
小包子这才注意到,一些看似自然的枯木折断处或泥地脚印旁,确实残留着极其微弱的、带着阴寒气息的灵力标记,不仔细感知根本无法察觉。【师父的神识太强了!】她心中暗惊,对师父的敬畏又加深一层。
煤球似乎也逐渐适应了这恶劣环境,或许是体内灵植本源对自然环境的亲和力起了作用,它不再那么害怕,反而开始发挥它独特的“天赋”。小鼻子在布巾下使劲抽动,小耳朵也竖了起来。
突然,煤球用小爪子扒拉了小包子一下,脑袋偏向左侧一片看似平静的水域,“咕啾”一声,声音带着明显的警惕和厌恶。
几乎同时,墨老鬼也停下脚步,低喝道:“停!水里有‘腐尸鳄’,至少三头,潜伏着。”
小包子吓得汗毛倒竖,定睛看去,果然看到那片水域下有几个模糊的、如同枯木般的黑影缓缓移动,偶尔露出布满疙瘩的背部,散发着筑基初期的凶戾气息。她刚才完全没察觉到!
“煤球,干得好!”小包子心中狂喜,连忙传音夸奖,偷偷塞给它一小块阴煞石碎屑。煤球得意地“咕啾”一声,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然后继续它的“警戒”工作。
有了煤球这个“活体危险雷达”,他们的潜行顺利了许多。煤球不仅能提前预警潜伏的毒虫、妖兽,甚至对某些天然的毒瘴气团和隐蔽的流沙坑也有微弱的感应。它时而用爪子指向某个方向示意危险,时而用鼻子嗅嗅空气,判断前方气息的“干净”程度。虽然它的判断标准很大程度上基于“这东西闻起来好不好吃\/难不难闻”(比如它对一种色彩斑斓的毒蘑菇表现出极大兴趣,被小包子死死按住),但确实帮了大忙。
墨老鬼也对煤球的表现略显惊讶,传音道:“这小东西,倒是有点用处。看来它这贪吃的本性,用在辨别‘有害物质’上,反而成了优势。”
小包子与有荣焉,抱着煤球的手更紧了些。
如此潜行了大半日,他们已经深入沼泽数十里。周围的瘴气越来越浓,颜色也变成了诡异的紫黑色,腐蚀性更强,连斗篷和面巾都开始发出轻微的“滋滋”声。毒煞帮留下的痕迹也越来越清晰,甚至能隐约听到前方远处传来的法术轰鸣声和呵斥声,显然他们遭遇了战斗。
“跟紧,快到地方了。”墨老鬼眼神一凝,速度再次放缓,如同融入了沼泽的阴影中。他带着小包子攀上一棵巨大的、半枯死的“鬼面榕”,借着茂密的气根和宽大树叶隐藏身形。
透过枝叶缝隙向前望去,只见前方数里外,一片相对开阔的沼泽洼地中,景象惊人。洼地中心有一个不断翻滚着气泡的黑色泥潭,泥潭中央,一株约三尺高、通体赤红如焰、形态宛如莲花的植物正静静绽放!莲花周围缭绕着肉眼可见的灼热气流,将周围的瘴气都驱散开来,散发出精纯而狂暴的火灵力——正是地心火莲!
然而,火莲周围却并不平静。泥潭边,毒煞帮的十余名修士正与一群数量更多、形貌各异、但个个眼神凶悍的散修激烈厮杀!法术光芒闪耀,毒雾弥漫,惨叫声不绝于耳。更远处,还有几波人马在暗中窥视,显然是黑风谷和城主府的人,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泥潭中,还不时有体型庞大、覆盖着骨甲、口中喷吐毒火的“熔岩鳄”窜出,攻击靠近的任何生物,让战局更加混乱。
“打起来了。”墨老鬼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正好,我们看戏。”
小包子看着远处那惨烈的厮杀,心惊胆战,小声问:“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急什么?”墨老鬼老神在在,“火莲还未完全成熟,此刻采摘功效大减。让他们先斗,斗得越狠,我们机会越大。煤球,感应一下,火莲还要多久成熟?”
煤球早就被那株火莲散发的精纯火灵气息吸引得口水直流,小眼睛瞪得溜圆,闻言努力感知了一下,然后“咕啾咕啾”叫了几声,用小爪子比划了一个“很短”的手势。
“最多一个时辰。”墨老鬼解读道,“准备好,火莲成熟瞬间,香气四溢,会吸引更多妖兽和窥视者,也是各方最松懈的时候,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他看向小包子,眼神严肃:“记住,我们的目标不是火莲本身,那太扎手。目标是趁乱,夺取一两片花瓣,或者接取几滴火莲成熟时滴落的‘火灵露’,那才是精华,且不易被察觉。得手后立刻远遁,绝不可贪心!”
小包子紧张地点头,手心全是汗。煤球则看着那株火莲,舔了舔嘴唇,小眼神里充满了“想吃”的渴望。【咕啾……(闻起来……好香啊……)】
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即将进入高潮。而这只弱小的“黄雀”,能否在群狼环伺下,成功叼走一丝美味?墨老鬼的算计,小包子的应变,还有煤球那不靠谱的“美食雷达”,都将面临最严峻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