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鸣声里混着青草的气息,刘守义坐起身时,发现校服后背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褐色,像朵风干的花。他摸了摸后颈,那里没有想象中的伤口,只有一片温热的皮肤,仿佛镜像最后融入他身体时的温度还没散去。
“快看。”李明举着相机对准天空,晨光穿过渐渐消散的星雾,在云层上织出一道淡淡的虹,“这才是6月15号该有的样子。”
赵强正蹲在草坪上翻找着什么,指尖拨开新冒芽的三叶草,突然发出一声欢呼:“找到了!”他手里捏着枚银色徽章,边缘缺了一角,正是镜像牺牲时碎裂的那半块,“它没消失!”
徽章被递到孙浩手里时,林宛如突然“呀”了一声——五枚原本分开的徽章正微微发烫,自动向中间靠拢,最后在草地上拼出个完整的星星,背面的刻痕严丝合缝,像从来没被分开过。
“这是……”刘守义的指尖刚触到徽章,脑海里突然涌入无数细碎的画面:镜像们在十六次循环里的挣扎,他们独自面对遗骸时的恐惧,最后选择牺牲时的决绝……这些记忆不属于他,却带着熟悉的心跳。
“是共鸣。”林宛如轻轻按住他的手,她的掌心同样泛着暖意,“我们和镜像本就是一体,现在只是回到了最初的样子。”她指向远处的校门,那里不知何时站着个熟悉的身影,独眼老头正靠在门框上抽烟,座钟摆在脚边,指针稳稳地指向早上六点。
“他怎么会在这?”赵强握紧了消防斧,却被孙浩拦住。
“他不是敌人。”孙浩望着老头脚边的座钟,钟面玻璃上映出的不是他们的身影,而是五个穿着八十年代校服的少年,正对着镜头挥手,“他是上一代的守时者,负责看管循环的入口。”
独眼老头似乎察觉到他们的目光,抬起头扯了扯嘴角,露出半颗泛黄的牙齿。他弯腰拍了拍座钟,钟摆突然“当”地响了一声,震得空气都在发颤。随着钟声落下,老中学的断墙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最后化作一地尘埃,被晨光染成金色。
“时间在自我修复。”李明收起相机,镜头里的老中学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整的空地,只有那枚完整的星星徽章还留在草地上,“它在抹掉所有不属于‘正常时间线’的痕迹。”
刘守义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冲向操场边缘的香樟树。树干上,他高三那年刻下的歪扭笑脸还在,只是旁边多了几行新的刻痕,是镜像们的笔迹,一行行叠在一起,最后变成一句话:“我们一起毕业啦。”
“走吧。”林宛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里捧着那枚完整的徽章,阳光透过镂空的星星,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该回学校了,辅导员说今天要发毕业证。”
五人并肩走出老中学的旧址时,刘守义回头望了一眼。空地上的徽章正在渐渐透明,化作点点星光融入泥土,只有最后一刻,他似乎看到徽章背面浮现出一行极淡的字:“第17次循环,终局。”
学校的林荫道上,穿着学士服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走着,学士帽上的流苏在晨光里晃动。赵强老远就看见系主任在公告栏前张贴毕业名单,拉着孙浩跑了过去,留下李明对着相机里的照片发呆。
“你在看什么?”刘守义凑过去,屏幕上是刚才在老中学拍的合影,五个身影站在晨光里,背后是渐渐消失的钟楼残影。奇怪的是,照片边缘的草地上,隐约能看到五个半透明的轮廓,正对着镜头比耶。
“没什么。”李明笑了笑,按下保存键,“就是觉得这张拍得不错。”
林宛如突然指着不远处的公告栏,声音里带着惊喜:“你们看!赵强的名字在上面!”
公告栏前围了不少人,赵强正激动地拍着孙浩的肩膀,李明挤进去看了两眼,突然回头朝他们挥手:“刘守义!林宛如!我们都在!”
刘守义的目光扫过名单上的五个名字,笔尖的墨迹还带着新鲜的光泽。他突然想起高三那年填志愿时的犹豫,想起循环里无数次的挣扎,眼眶莫名有些发热。
“喂,发什么呆呢?”林宛如递来一瓶冰镇汽水,瓶身上的水珠滴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晚上聚餐去不去?赵强说他请客,就在校外那家新开的火锅店。”
“去。”刘守义拧开汽水瓶,气泡炸裂的声音里,他仿佛听见十六次循环里的自己也在说这句话。
夕阳西下时,五人坐在火锅店的包间里,窗外的霓虹灯映在玻璃上,像片流动的星河。赵强正滔滔不绝地讲着他找工作的趣事,孙浩偷偷给林宛如碗里夹着她爱吃的虾滑,李明举着相机记录下这一幕,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刘守义看到每个人手腕上,都有一道极淡的银色印记,像枚隐形的徽章。
“对了,”林宛如突然放下筷子,眼睛亮晶晶的,“我奶奶的日记里还夹着张纸条,说老中学的地基下埋着个箱子,是上一代守门人留下的‘毕业礼物’,我们明天去挖出来看看?”
“挖!必须挖!”赵强立刻响应,手里的可乐罐差点被捏扁。
刘守义看着窗外的夜空,星星正一颗颗亮起来,其中有五颗靠得特别近,组成了个模糊的五角星。他低头喝了口汽水,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微涩的甜,像极了这段不可思议的青春。
或许循环从未真正结束,只是换了种方式继续。那些并肩作战的夜晚,那些彼此守护的瞬间,那些关于时间与记忆的秘密,都会像这汽水里的气泡,永远留在生命里,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悄悄冒出来,带着温暖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