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话音刚落，顾清岚的脚步就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推着，朝着 IcU 的方向挪去。
护士推着移动病床从抢救室出来时，她几乎是扑了上去。
却又在离病床半米远的地方猛地停住，
她怕自己的呼吸会惊扰到病床上的人，更怕指尖触碰到的冰凉会再次击碎那仅存的希望。
透明的 IcU 隔离门缓缓滑开，消毒水的气味混杂着医疗器械运转的细微声响，瞬间将顾清岚包裹。
病床上的陈佳乐安静得不像话，往日里总是蹦蹦跳跳、连说话都带着雀跃的人，此刻浑身插满了管子。
一根透明的输液管从床头的吊瓶延伸下来，针头扎在她苍白的手背上。
胶带一圈圈缠得仔细，却还是遮不住那片毫无血色的肌肤。
另一根引流管从被子下延伸出来，连接着旁边的仪器。
管子里偶尔流过的暗红液体，像针一样扎进顾清岚的眼睛里。
陈佳乐的头发被剪短了些，额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边缘还能看到未清理干净的血痂。
她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却再也没有了往日里忽闪时的灵动。
呼吸机的面罩覆盖了她小半张脸，每一次机器运作的 “呼 —— 吸 ——” 声，都伴随着她胸口微弱的起伏，那起伏轻得像随时会断掉的线。
监护仪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波形，成了顾清岚此刻唯一的精神支柱。
她死死盯着那不断变化的线条，仿佛只要视线不离开，那波形就永远不会变成冰冷的直线。
顾清岚慢慢走到病床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指尖在离陈佳乐脸颊一厘米的地方停住，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了她露在外面的手背上。
那双手曾经总是温暖的，握在手里软软的。
会在冬天冻得发红，却还是执意要帮她暖耳朵；
会在做饭时不小心被烫伤，却笑着说 “没事，一点都不疼”。
可现在，这双手冰凉得像块寒冰。
指甲盖泛着青紫色，连最轻微的颤动都没有。
顾清岚的眼泪 “啪嗒” 一声落在陈佳乐的病床边上，随即她慌忙用指腹擦掉。
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乐儿，我来了，你醒醒好不好？你不是说要跟我一起看婚纱的吗？你还没穿给我看呢……”
她蹲在病床边，额头抵着冰冷的床沿，一遍遍地轻声呢喃。
从两人第一次在王梦颜的咖啡店相遇，陈佳乐不小心把咖啡洒在她衣服时的慌张；
到第一次约会，陈佳乐紧张得打翻了冰淇淋，却反过来安慰她 “没关系，我们再买一个”；
再到上次和长辈们聚餐，陈佳乐害羞地叫出 “妈” 时的模样……
那些甜蜜的片段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闪过，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可如今却成了最锋利的刀，一刀刀割在顾清岚的心上。
监护仪发出轻微的 “嘀” 声，顾清岚猛地抬头。
以为是波形有了变化，却只是仪器正常的提示音。
她看着陈佳乐毫无反应的脸，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想起昨天两人还在甜品店吃草莓蛋糕，陈佳乐把自己盘子里的草莓都挑给她，笑着说 “清岚吃草莓，会越来越漂亮”；
想起在她们两个人的小窝的晚上，陈佳乐靠在她怀里看电影，看到感人处哭得稀里哗啦。
还不忘把眼泪蹭在她衣服上…… 那些琐碎的、平凡的幸福，如今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清岚的腿蹲得发麻。
膝盖传来阵阵酸痛，可她却丝毫不想挪动。
她只想守在这里，守着病床上的人，等着她睁开眼睛，再叫一声 “清岚”。
直到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她才缓缓回过头。
看到雪莉端着一个保温桶站在门口，眼睛红肿得像核桃，脸上还带着刚哭过的痕迹。
雪莉慢慢走到顾清岚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沙哑地说。
“小岚，你已经在这里守了四个多小时了，饭也没吃，水也没喝，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听妈的话，先出去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明天再来好不好？乐儿要是醒了，看到你这个样子，肯定会心疼的。”
顾清岚摇了摇头，目光又落回陈佳乐的脸上，声音带着一丝固执。
“我不饿，也不渴，我想在这里陪着乐儿。万一她醒了，看不到我怎么办？”
“傻孩子，”
雪莉叹了口气，把保温桶放在旁边的柜子上，蹲下身看着顾清岚。
“小乐现在需要安静的环境恢复，你在这里一直守着，自己也熬不住。妈已经跟护士说好了，只要小乐有一点动静，她们会第一时间给我们打电话。你先跟我出去，吃点东西，睡一会儿，明天才有精神继续守着她啊。”
顾清岚还是不愿意动，手指依旧紧紧握着陈佳乐的手，仿佛一松开，就会永远失去她。
雪莉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又疼又急，眼眶再次泛红。
“小岚，算妈求你了，你先出去好不好？你要是垮了，谁来等乐儿醒过来？谁来和小乐准备订婚宴？小乐还等着跟你一起穿婚纱呢，你不能这么折腾自己啊。”
提到 “订婚宴” 和 “婚纱”，顾清岚的身体微微一颤，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知道雪莉说得对，她不能倒下，她还要等着陈佳乐醒过来，还要陪她完成那些未完成的约定。
她缓缓松开陈佳乐的手，用她的手背碰了一下陈佳乐的额头，声音带着哽咽。
“乐儿，我先出去一会儿，你乖乖的，等我明天来看你，好不好？”
说完，她才慢慢站起身，踉跄了一下，雪莉连忙扶住她。
两人走出 IcU 时，顾父顾母和陈志军、陈淮月都在走廊的椅子上坐着。
看到她们出来，都立刻站了起来。
顾母快步走过来，拉住顾清岚的手，心疼地说。
“清岚，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一直没休息？快跟妈回家，妈给你煮点粥，你吃了好好睡一觉。”
顾清岚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地问。
“爸，妈，叔叔，淮月姐，你们也没走吗？”
陈志军叹了口气，说：“我们也放心不下小乐，就在这里等着。医生说乐儿暂时脱离危险了，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小岚，你别太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陈淮月也走过来，拍了拍顾清岚的肩膀，眼眶通红。
“清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们盯着，一有消息我们就给你打电话。”
顾清岚看着眼前的家人，心里满是愧疚和感激。
她知道大家都在为陈佳乐担心，也都在为她着想。
她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那…… 那我先回去，明天一早我就过来。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放心吧，肯定会的。” 顾母连忙说，“我跟你爸送你回去，你一个人我们不放心。”
顾清岚没有拒绝，她现在确实没有力气独自回家。
坐上车后，她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脑海里全是陈佳乐在病床上的模样。
那苍白的脸、冰冷的手、插满管子的身体，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反复播放，让她心疼得无法呼吸。
车子停在她和陈佳乐住的小区楼下，顾母想跟她一起上去，却被顾清岚拒绝了。
“妈，你们回去吧，我自己上去就好。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顾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记得吃点东西，别熬夜，有什么事给我们打电话。”
顾清岚应了一声，推开车门走进了小区。
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她的脚步亮起，暖黄的灯光照亮了空旷的楼梯间，却照不亮她心里的黑暗。
打开家门时，一股熟悉的、带着陈佳乐气息的甜香扑面而来。
那是之前陈佳乐烤饼干时留下的味道，可如今却显得格外冷清。
客厅里的沙发上还放着陈佳乐昨天没看完的漫画书，茶几上还有她喝了一半的热可可，杯子里的液体早已凉透。
电视旁边的柜子上，摆放着两人的合照。
照片里的陈佳乐笑得一脸灿烂，挽着顾清岚的胳膊，眼睛里满是爱意。
顾清岚走过去，拿起照片。
指尖轻轻抚摸着陈佳乐的笑脸，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走到卧室，房间里的一切都还是陈佳乐离开时的样子。
床上的被子还保持着两人早上起床时的模样，陈佳乐最喜欢的粉色玩偶还放在枕头旁边。
衣柜里挂着两人的衣服，陈佳乐的裙子和顾清岚的棉袄挨在一起。
仿佛主人只是暂时出去，很快就会回来。
顾清岚坐在床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满是落寞。
她想起以前每次回家，陈佳乐都会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抱住她，嘴里喊着 “清岚，你回来啦”；
想起两人晚上躺在床上睡觉，陈佳乐靠在她怀里，笑得像个孩子；
想起周末陈佳乐跟着她一起学做饭，陈佳乐不小心把盐放多了，却笑着说 “这样更有味道”……
那些温馨的画面，如今都成了最伤人的回忆。
她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想找一本书打发时间，却在书架的最上层看到了一个粉色的小本子。
那个本子看起来很新，封面是可爱的兔子图案，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 “幸福日记”。
顾清岚愣了一下，她从来没见过这个本子，应该是陈佳乐搬过来之后才开始写的。
她小心翼翼地把本子拿下来，指尖轻轻拂过封面的兔子图案，心里满是好奇和忐忑。
她不知道陈佳乐在日记里写了什么，是记录两人的甜蜜时光，还是有什么没来得及跟她说的心事。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翻开了日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