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三更。
守备司大营的帅帐之内,依旧是灯火通明。
针对整个“伪钞案”的秘密作战会议,正式召开。
参与者,除了石宽、裴松、沈青萝、孟武,还有一位是刚刚才从宫中,秘密赶来的白素。
“……事情,就是这样。”
石宽,将目前掌握的所有线索,和沈青萝那“放线钓鱼”的惊天计划,都原原本本地和盘托出。
听完之后,即便是孟武这位,见惯了沙场之上生死搏杀的铁血将军,脸上也露出了,不敢置信的骇然之情。
“沈顾问,有何计划,但说无妨。”她看着沈青萝,声音清冷地说道,“白素,定当全力配合。”
沈青萝点了点头。
她知道,收网的时机,已然成熟。
她看着早已被她用朱笔,标记得密密麻麻的地图,开始下达一道道清晰而又致命的指令。
“这个计划,需三路并进,环环相扣,方能将敌人,一网打尽!”
“第一路:宫内。”她的目光,落在了白素的身上,“白太医,明日,您需以‘为贤妃娘娘调理身体,需寻一处安静之所静心制药’为由,向皇后娘娘请一道可以自由出入宫禁的手令。”
“同时,”她的眼中闪过冷光,“您要‘不经意’地向李总管透露一个消息。就说您在为贤妃娘娘翻阅前朝医典时,发现了一种,可以彻底根治‘寒髓之症’的……上古秘方!”
“此计,名为,引蛇出洞。”
“第二路:宫外。”她的目光,又转向了石宽和裴松,“石大人,裴大人,你们需立刻,将被我们抓获的‘百草堂’老掌柜,秘密‘释放’。”
“当然,”她补充道,“要让他带着‘伤’,也带故意让他听到的‘假情报’回去。我们要让他相信,我们大理寺已经将所有的怀疑,都集中在了,雍王在江南的残余势力之上。”
“此计,名为,敲山震虎。”
“而第三路,”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从始至终都杀气腾腾的孟武将军身上。
“就要,辛苦孟将军了。”
“我要您以‘京城防务,需增设暗哨’为名,将您麾下最精锐的三千玄甲军,化整为零,乔装成普通的商贩、脚夫、甚至是乞丐,一夜之间铺满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
“我要这京城之内,每一只试图传递消息的信鸽,都飞不出城墙!”
“我要那座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工坊,变成一座,插翅难飞的……孤岛!”
“此计,名为……”
她的眼中,杀机毕露。
“……关门打狗!”
当石宽将这个堪称“天罗地网”的作战计划,连夜上报给养心殿时。
年轻的天子,在看完写满了疯狂与决断的奏报后,久久没有说话。
他只是走到了窗边,看着窗外早已被黑暗所笼罩的皇城。许久,他才转过身,对着前来传话的小李子下达了,他登基以来,最简短的一道旨意。
“告诉他们。”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宣判。
“收网。”
随着皇帝那声冰冷的“收网”传回守备司大营,一张由京城三大暴力机关——大理寺、守备司、龙鳞卫,联合编织而成的天罗地网,在所有人都毫无察觉的深夜里,悄然张开。
整个京城,依旧沉睡着。
但,在这片沉睡的阴影之下,一场决定了大乾王朝未来走向的雷霆行动,已然拉开了序幕。
子时三刻。
皇宫之内,万籁俱寂。
太医院,白素的药房之内,却依旧是灯火通明。
她,成功地,以“为贤妃娘娘调理身体,需寻一处安静之所,静心制药”为由,向皇后请来了那道,可以自由出入宫禁的手令。
而她也同样,将关于“上古秘方”致命的诱饵,通过一次“无意”的闲聊,抛给了皇后娘娘最信任的掌事太监——李总管。
此刻,她要做的,便是等待。
等待,那条早已按捺不住的毒蛇,自己送上门来。
果然,还未到亥时。
李总管,便提着一个食盒,以“奉皇后娘娘之命,为白太医送些宵夜,以慰辛劳”为名,来到了太医院。
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但白素却从他那比往日,稍稍急促了半分的呼吸声中,听出了他内心的……慌乱。
“有劳李总管了。”白素她没有去接食盒,淡淡地说道,“只是,下官正在为贤妃娘娘,炮制一味关键的药材,需心神合一,实在不敢分心。娘娘的美意,下官心领了。”
她,再一次,将李总管,拒之门外。
而就在李总管,准备离开的那一刹那,白素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叫住了他。
“哦,对了,李总管。”她从药架之上,取过一卷早已泛黄的医典,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与“兴奋”。
“下官,今日在翻阅这本《神农百草经》时,无意中发现了一段关于‘寒髓之症’的记载。书中说,此症虽为绝症,却也并非无药可医。”
“只需寻得极北之地的‘冰山雪莲’为引,再辅以东海之滨的‘千年龟甲’为药,便可以至寒之物克制至寒之毒,从而达到起死回生之奇效。”
她这番充满了“学术探讨”意味的“自言自语”,听得李总管的脚步,猛地一僵!
他回过身,那张老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震惊与……贪婪!
“白……白太医,”他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调,“此……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白素点了点头,随即,又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连忙将那本医典合上,“哎呀,你看我这记性。这等宫中秘闻,怎可与外人言。李总管,您……您就当,从未听过此事吧。”
她这番欲盖弥彰的表演,彻底点燃了李总管心中欲望,所占据的火焰!
他知道,温先生为了续命,早已不择手段。
而他,作为温先生最信任的“自己人”,若是能将彻底摆脱“药人”依赖的“上古秘方”,献上去。
那他,日后在温先生心中的地位,必将无人能及!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对着白素,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便行色匆匆地走了。
看着他那充满了贪婪与欲望的背影,白素知道,鱼儿已经彻底上钩了。
与此同时,宫外。
另一场,更为血腥的收网行动,也已,悄然展开。
内务府王管事,刚刚才从外面喝完花酒回来,哼着小曲,正准备踏入自家金碧辉煌的府门。
数道黑影,便如同从地狱里冒出来的勾魂使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他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人用浸了药水的麻布捂住了口鼻,拖入了一辆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之中。
而另一边。
南风集。
石宽带着一百名,由孟武挑选出来的守备司精锐,将“百草堂”,给围得水泄不通。
今夜,即便是一只苍蝇,也休想从这里飞出去。
“……大人,时辰,已到。”裴松看了一眼天色,对着石宽,沉声说道。
石宽,点了点头,抬起了右手。
然而,就在他即将要下达“进攻”命令的后一刹那!
异变,突生!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百草堂”的方向,爆发而出!
紧接着,一团橙红色的火球,猛地冲天而起,将阴沉的夜空,都照得如同白昼!
剧烈的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将离得最近的几名守备司兵士,都给生生地掀翻在地!
“不好!”石宽脸色大变,“他们要自爆!”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计划,提着刀便第一个,朝着那片已然化为火海的“百草堂”,冲了过去!
然而,已经晚了。
当他们,冒着冲天的热浪和不断坍塌的房梁,冲进那片火海时。整个“百草堂”,早已被烧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铺子里所有的药材,都在熊熊烈火之中,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刺耳声响。
一股混合着草药焦糊味,和血肉燃烧令人作呕的气味,在空气中疯狂地弥漫。
“快!救火!”石宽暴喝一声。所有的兵士,都立刻投入到了紧张的救火工作之中。
然而,火势太大,太猛了。
那火焰,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蓝绿色,仿佛是被浇上了某种助燃的猛油。
他们花了整整一个时辰,才终于将这场冲天大火,给勉强扑灭。
而此时,隐藏着无数罪恶的“百草堂”,早已化为了一片焦黑的废墟。
“……大人。”裴松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他指着后院早已被烧得漆黑的破水缸,“在……在那里,发现了,老掌柜的尸体。”
石宽,快步上前。
只见那废墟之中,一具蜷缩着早已被烧成了焦炭的尸体,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死状极惨。
但他的手中却依旧死死地攥着一个,早已被烧得只剩下半截的……信鸽笼子。
死无对证!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随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而被烧得干干净净!
石宽看着眼前还在冒着袅袅黑烟的废墟,只觉得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再一次估了敌人那断尾求生的果决,和毫无人性的狠辣!
就在众人都因为这功亏一篑的结果,而陷入了一死寂的绝望之中时。
只见沈青萝,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了这片,充满了灼热与恶臭的废墟之中。
她闭上了眼睛,然后,她那巧而又挺翘的鼻子,开始进行着最后的搜寻。
焦糊味,血腥味,硫磺味……
无数种,代表着“毁灭”的气味,疯狂地,涌入她的鼻腔。
终于!她,捕捉到了一缕特殊又无比熟悉的味道!
那是由上等的桑皮纸,在被某种混合了桐油与南海珍珠粉的特殊液体浸泡之后,再经过烈火的焚烧才会产生的……几分油脂香气,又夹杂着细腻粉尘感的味道!
“找到了。”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美丽的眸子里,早已被滔天的战意所,彻底点燃!
她指着空无一物的焦土,对着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石宽说道:
“大人!”
“这里,不仅仅是,药铺!”
“这里,更是,他们,用来储存,伪钞原材料的……”
“秘密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