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内务府,账房之内。
气氛,压抑。
安公公“贴心”地屏退了左右。将备好的“真正”账本,呈送到了沈青萝面前。
“……娘娘,”他剧烈地咳嗽,喘着粗气,却依旧维持着表面的“恭敬”地说道,“……您要的近半年的所有账目,都在这里了。”他顿了顿,咳得更厉害了些。
“……老奴自知,有失察之罪,早已命人,将所有账目重新核对,逐字逐句誊抄了一遍,绝不敢有半分疏漏,请娘娘过目。”
沈青萝翻开了散发着崭新墨香的……“假账”。
她一页一页地翻看着,越看越是心惊!
这本账本做得,天衣无缝!
每一笔用度,都与宫中的规制,分毫不差!
无论是皇贵妃大婚,高达数十万两的巨额开销。一笔笔明细罗列得清清楚楚,从绸缎布匹到金银器皿,从宴席规制到赏赐份额,无不贴合宫中典制,连一丝一毫的偏差都没有;
还是梅妃宫中,每日都需消耗掉的顶级“异域奇香”。目上不仅标注了香料名称、产地,甚至连每日用量都精准到钱两,与御药房备案的份例分毫不差;
甚至是她 “问香轩” 内每日多出来的 “御赐” 点心,都被仔仔细细地记录在案,从糕点品类到供应数量,无一遗漏。
所有的账目,竟都被他高明的手法,给完美地“做”平了!
即便是石宽亲临此地。也绝无可能,从这“完美”的账本上,找出半分的破绽!
“……好,好一个安怀礼。”她脑海里,魏明月的声音里带着棋逢对手的兴奋,“……这老家伙,简直是一个,被阉割了的‘户部尚书’啊!”
“……看来,温若语是真的将他,当成了‘墨鸦’在宫中的……钱袋子了!”
“……娘娘,”安公公看着沈青萝凝重的脸色,“病入膏肓”的脸上,露出了“谦卑”的微笑,“……您可还满意?”
他这是在挑衅!
在赤-裸裸地嘲讽她,这个不自量力的……黄毛丫头!
然而,沈青萝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缓缓地笑了。
她“啪”地一声,将账本合上了。
“……安公公,”她的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您这账本,做得可真是……”
“……干净啊。”
“……娘娘,谬赞了。”安公公,谦卑地低下了头。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只是,”沈青萝从座位之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到安公公的面前。
“……本宫,有个毛病。”
“……就是,不喜欢看账本。”
她附身凑到安公公的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地笑道:
“……本宫更喜欢……用鼻子查账。”
“……本宫今日新得了几个前朝的古方,正缺几味绝迹了的……好香料。”
“……不知,安公公,可否行个方便。”
“……带本宫,去您那守卫森严的‘贡品库’,亲眼瞧瞧呢?”
安公公的脸,在这一刻,僵硬了。
他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了惊慌,但随即便被更深的阴冷所取代。
“……娘娘,”他直起身,脸上竟恢复了几分血色,连那纠缠不休的咳嗽声,都奇迹般地停止了。
他看着沈青萝,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皇贵妃娘娘,您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这‘贡品库’,乃是我内务府的禁地。里面存放的,皆是各国进贡而来的奇珍异宝。按照祖制,”他故意将“祖制”二字咬得极重,“……非有陛下的亲笔手谕,与内阁三位大学士的共同批示,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内。”
“……您虽是皇贵妃。但这‘规矩’……”
“……安公公,”沈青萝根本不待他说完,便打断了他。
她从袖中掏出了那枚,由萧彻亲赐的……金牌!
“……不知这块,‘如朕亲临’的金牌。”
“……够不够,当那‘亲笔手谕’?”
她将金牌,轻轻地放在了那本假账上。
“……至于这‘大学士的批示’嘛……”她的嘴角,勾起了冰冷的弧度,“……本宫现在,便可派人去将还在府中‘养病’的林太傅与慕容尚书,‘请’入宫来。与安公公当面对质一番。”
“……问一问他们,”她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压,“……这内务府的‘规矩’,到底还打不打算守了!”
“……你!”
安公公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他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个柔弱无害的小丫头,行事竟会如此的……霸道!
她这是在用皇帝的“皇权”,与林太傅的“清流”之名,来同时压他!
他若是再敢阻拦。那便坐实了,他心中有鬼!
“……哼,好,好一个‘御前顾问’。”他在心中冷笑一声,“……咱家今日倒要看看,你到底能从这鸡蛋壳里,挑出什么骨头来!”
“……娘娘,”他侧过身,再次换上了那副,“谦卑”的笑容,“……您既有陛下手谕。老奴,自当遵从。”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