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欢看着左右手各搭在了老人肩上,一块去堂屋的样子。
心底里那一丝由于善良带来的负担负罪,很神奇的没了。
她记着的是当年那两个跪在她爸面前求着让她上学的苍老身影,这份对孙女的爱意曾让虞欢温暖动容了很多年。
所以哪怕很久没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过。
虞欢记得住,对二老的记忆也停留在那一刻。
但他们如果真爱她,爷爷怎会一见面就骂,看阵仗恨不得打死她呢。
奶奶又怎会在周青面前变脸的如此迅速。
虞欢越来越相信周青像玩笑的调侃,对她爷爷奶奶的评价。
进堂屋。
家里连电都没通,靠蜡烛的微光照明。
虞欢捧着已被周青完全哄住的奶奶递来的瓷碗,暖手,抬头看着周青模糊又如刻的侧脸,听着他一个人唱独角戏。
他说他生意做的很大。
说带来的礼品有多珍贵。
说认识认识多少人,连西江市的大法官都认识。
说以后会经常来看望二老,带他们去港城玩,去台城玩……
虞欢像从来都不认识周青一样。
多面人。
说话浮夸的不得了。
偏偏二老信以为真,非但没了气,还开始热情起来。
接下来就是知无不言,周青问什么,他们就说什么。
虞欢也因此知道父亲这一两年过的确实很惨。
副镇长报复他,故意让人不给他拨工程款,包工头做不下去了。
开个早点铺,没几天因为得罪人,店被砸了。
而后就一直在打工。
前些天还从架子上摔了下来,断了条腿,目前正在镇医院住着。明明是工伤,工地那边不认,一毛钱都不愿意出。
老两口想去看看儿子,被嫌麻烦,驱赶了回来。
谈到这些,老太太边哭边骂。
骂儿子儿媳不孝顺。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就是挤老两口务农卖鸡羊攒下的钱,不给就抢,到处的翻。
周青不信,这对儿看着就自私的老人,怎可能把钱全给不孝子。
虞欢也不信。
二老藏钱都喜欢埋地下。
父母除非掘地三尺,否则哪翻他们的钱去。
“欢欢。”
熟悉的声音自院落中响了起来。
虞欢转头,看到了一个穿着职服,相貌极其精致中性的人。短发,身高也是不矮。
正是她学姐郑虹。
一直被很多人错认成帅哥的人,真正是个面冷心热,大方不缺气度的女人。
虞欢今天泪腺似完全失去了控制,见到谁眼睛都先泛热。
她站起身叫了声姐,过去完全抱住了她。
郑虹拍着她背,亦是感慨很多。
她从学校第一眼见到虞欢,就挺好奇这个人。
总爱低着头走路,说话声小,对谁都特别冷淡。穿衣品味要多丑有多丑,留着茂密的头发,扎着最不合适的发型。
去支教的车上才开始慢慢熟悉的。
有次郑虹无意见她梳理了一下头发,才惊讶的发现这女孩很漂亮很漂亮,靠一张脸就能足够让人眼前一亮,惊艳感顿生的那种漂亮,五官,肌肤……
她一直在刻意遮掩这种漂亮。
离开大城市,她才敢稍稍的把头发梳理起来,完全显露出那张脸来。
她好奇因此更重,开始频繁主动接触起来。
从同学到朋友,郑虹知道了她更多事。
知道越多,越发自内心的怜惜敬佩。
能读大学的人很少很少,虞欢在那种家庭环境中可以高分考上安师大,郑虹都不敢想象她付出过多少努力。
郑虹现在也不理解虞欢怎会轻易的放下学业。
亲自跟她父母打交道后理解了。
那是一对儿容不得子女有丝毫忤逆的畜生。
虞欢不辍学,他们敢天天的去学校门口堵人,等人,让虞欢在学校里出名。
躲到青石村嫁给周青。
郑虹更倾向于理解成除了爱情,还有一个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在努力保护最后一点自尊。
她没勇气对父母说不,也不想再面对同学,被议论,被出名……
郑虹扶着她肩膀,用手擦了擦她眼睛笑道:“车是你们开来的吗?”
虞欢调整着自己:“周青借朋友的。”
郑虹上下仔仔细细的看,欣慰,开心。
虞欢这身行头,整个人的面貌气质的转变,足能证明她过的很好。
一点看不出她信里表现出的那种悲观消极的思想。
郑虹跟虞欢说着话,抬眼看向从堂屋走出来的两个男人跟两个老人。
她目光定在了周青身上,辨认半天才认出来已判若两人的男人。
他跟虞欢一样,变化脱胎换骨。
从气质上看,跟他所在的环境根本联想不起来。
郑虹对周青微微颔首,玩笑:“这是发财了吧!”
周青也笑:“你头发怎么越来越短。”
郑虹:“头发短,见识长。”
周青:“正说要去镇上吃饭,郑副庭长,咱们一块好了。”
郑虹自无不可,跟虞欢窃窃私语间落后了几步。
“你男人变化挺大,刚见那会特别拘束拘谨。”
“做点小生意,飘了。”
“什么生意?”
“开了个食品厂。”
“飘倒是谈不上,是自信。”郑虹评价,她接着有些埋怨:“你们给我买的礼品可太贵重了,等会我得还给你。”
虞欢忙道:“不值钱!”
郑虹:“值钱不值钱我知道,对,李锋给你去过信没?这人倒是个痴情种,当初离开青石村的时候失魂落魄的,我都担心他寻短见……”
虞欢奇怪:“我们就是很正常的同学关系,话都没说过几句,他给我写信干什么。”
“也就你迟钝,看不出人家对你的心意。”
虞欢苦涩,记起来周青因李锋对她产生的那些误会。
她冤枉的有口难言,他也不问清楚就偏信传闻。她挨周青十顿揍,估计十顿都是因为李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