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浊的黑烟终于被戈壁干热的风彻底撕碎、带走,如同从未出现过。遗迹内,那股因阵法激活而弥漫的古老星辰气息却并未随之消散,反而如同潮水退去后留下的湿润印记,更加清晰地萦绕在每一块黑色岩石、每一道残破刻痕之间。
李逸依旧保持着以刀拄地的姿势,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臂经脉传来的刺痛和脏腑的隐痛。鹞鹰最后那一掌,阴毒非常,若非星核之力及时爆发并引动了遗迹阵法,后果不堪设想。他缓缓摊开紧握的左手,掌心的星核光芒已趋于温和平静,但那与脚下这片土地的深层共鸣,却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丝丝缕缕,清晰可辨。
“李兄,你的伤……”慕容雪快步上前,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和关切。她自己的情况更糟,强行催动真气导致内伤加重,此刻连站立都有些不稳,原本莹润的嘴唇失去了血色。
“无妨,还撑得住。”李逸摇摇头,目光扫过同伴。白虹在影枭的搀扶下勉强坐起,胸前已被鲜血染透,气息奄奄。影枭肋下的伤口也在渗血,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防备着可能的再次袭击,或者……这遗迹本身可能存在的未知危险。
“那帮杂碎……跑得倒快……”白虹喘着粗气,恨恨地骂道,声音微弱。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影枭声音低沉,“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离开。”
李逸却缓缓直起身,目光投向遗迹深处,那片小小的绿洲之水在阵法微光的映照下,泛着奇异的粼粼波光。“恐怕……我们暂时离不开这里了。”
他抬起手指,指向他们来时以及鹞鹰逃跑的方向。众人顺着望去,心下顿时一沉。只见遗迹外围,不知何时,竟然升起了一层极其淡薄、近乎透明的光晕,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整个遗迹笼罩其中!光晕上偶尔有星辰般的符文一闪而逝,散发出稳固而玄奥的气息。
“这是……阵法结界?”慕容雪讶然,她博闻强识,认出这是一种古老的守护禁制,“方才阵法被激活,结界自行开启了?我们……被困住了?”
尝试靠近结界边缘,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推力传来,任凭李逸如何催动星辰之力或破军刀的煞气,都无法撼动其分毫。这结界,许进不许出!
希望之后的绝望,往往更加蚀骨。
“妈的!刚摆脱追兵,又被关在这鬼地方!”白虹气得捶了一下地面,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影枭沉默地检查着结界,试图寻找薄弱之处,最终无奈摇头:“结界能量与整个遗迹乃至地脉相连,浑然一体,非蛮力可破。”
气氛再次变得凝重。缺水,伤重,外有强敌环伺,内有绝境困锁,似乎所有的生路都被堵死。
李逸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陷入沮丧,他闭上双眼,将心神彻底沉入手中的星核,更加专注地去感受那无处不在的共鸣。星核如同一个忠诚的信使,将无数细微的信息反馈到他的意识中——脚下大地深处流淌的微弱能量脉络,周围岩石上那些看似杂乱无章、实则蕴含玄机的刻痕走向,以及……遗迹最中心,那片绿洲水潭之下,传来的最为强烈的吸引!
“跟我来。”李逸忽然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这结界困住我们,或许并非恶意。星核指引我来此,这遗迹……可能有出路,或者,至少有其存在的意义。”
他步履有些蹒跚,却坚定地朝着那片绿洲水潭走去。慕容雪毫不犹豫地跟上,影枭略一迟疑,也搀扶起白虹,紧随其后。
水潭不大,水质却出乎意料的清澈,潭底并非泥沙,而是光滑如镜的黑色石板。越是靠近,李逸手中的星核光芒就越发明亮,甚至开始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
他蹲下身,将手探入微凉的潭水之中。就在星核触及水面的刹那——
“嗡!!”
整个水潭猛地亮起!潭底那黑色石板上,原本模糊不清的刻痕瞬间被注入了流淌的星辰光辉,清晰无比地显现出来!那并非文字,而是一幅庞大、复杂、精密到令人眩目的星辰轨迹图!无数光点在轨迹线上缓缓运行,仿佛将一片微缩的宇宙星空搬到了潭底!
浩瀚!深邃!古老!
一股磅礴的信息流顺着星核,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涌入李逸的脑海!那不是具体的语言或图像,而是一种意念的传承,关于星辰的运转,关于空间的叠层,关于一种名为“星垣”的古老守护大阵的碎片知识!
“啊——!”李逸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抱住头颅,感觉自己的意识几乎要被这庞大的信息撑爆。无数玄奥的符号、轨迹、能量回路在他脑中疯狂闪烁、碰撞。
“李兄!”慕容雪惊呼,想要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 gentle 地推开。
潭底的星图光芒越来越盛,最终化作一道凝练的光柱,将李逸整个人笼罩其中。他的身体在光柱中微微悬浮,破军长刀自动脱离了他的手掌,落在一旁,刀身的暗红煞气在纯净的星辰光辉下,似乎都被压制了下去。
慕容雪、白虹和影枭只能紧张地看着,无能为力。
这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光柱渐渐减弱,最终收敛回潭底星图之中,星图的光芒也缓缓黯淡下去,恢复了原本石板的样子。
李逸从半空中落下,踉跄一步,被慕容雪扶住。他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异常明亮,仿佛有无数星辰在其中生灭。他看起来疲惫到了极点,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深邃与神秘。
“李兄,你……你没事吧?”慕容雪担忧地问。
李逸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奇异的平静:“我看到了……这座遗迹,是上古‘星垣’大阵的一处节点,也是一座……传送阵。”
“传送阵?”三人皆是一惊。
“没错。”李逸目光扫过周围的黑色岩石,“这些岩石的排列,地底的能源脉络,还有这潭底的星图核心,共同构成了一个短距离的定向传送阵。只是……能量似乎不足,而且缺少关键的‘坐标’。”
他抬起手,指向结界外某个方向,那里正是鹞鹰逃跑的方位,但更远,远到超越视线的尽头。“星核感应到,在那个方向,极遥远的地方,有另一处微弱的共鸣,可能是另一处节点,也可能是……星兽曾经提过的,星空古路的某个入口。”
希望,如同黑暗中再次点燃的微弱火种。
“那还等什么?启动这传送阵啊!”白虹急道。
李逸苦笑一下:“谈何容易。启动阵法需要庞大的能量,我现在的状态,加上星核,也远远不够。而且,没有准确的坐标,贸然传送,可能会被抛入空间乱流,死无全尸。”
刚刚升起的希望,仿佛又要被现实浇灭。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影枭忽然开口,他指着水潭边一块半埋在沙土里的、不起眼的黑色小石碑:“那上面……好像有字。”
李逸走上前,拂去石碑上的沙土。上面刻着几行古老的篆文,历经风沙侵蚀,已然模糊,但依稀可辨:
“星穹为引,垣壁自开。
心宿所指,古道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