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那狗叫得一声比一声凄厉,跟索命似的,中间还夹杂着几声模糊的哭喊和杂乱的奔跑声,在这深更半夜里听得人汗毛倒竖。
村里从没这样过!
苏芷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刚才发现墙上光影的那点激动和惊喜,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砸得粉碎。
她连滚带爬地扑到门边,耳朵死死贴在冰凉的门板上,大气不敢出,拼命听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好像就在不远处,还有人压着嗓子急吼吼地喊:
“快!快去请郎中!”
“不行了!吐得不行了!”
“我家娃也烧起来了!”
吐?发烧?
苏芷心里咯噔一下,一个可怕的念头猛地钻进脑子里——瘟疫?!
她吓得腿一软,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这穷乡僻壤,缺医少药,一旦闹起瘟疫,那就是阎王爷点名,一死一大片!
她爹娘当年……
好像就是赶上了一场时疫没的……
恐惧像冰冷的河水,一下子淹到了脖子根。
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叫出声。
外面的混乱持续了一阵,脚步声和哭喊声渐渐朝着村东头郎中所住的方向远去了。
夜重新变得死寂,只有那几声零星的狗叫还在坚持,听着更瘆人了。
苏芷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怎么办?怎么办?
要是真闹起瘟疫,她这破屋子能挡住什么?
她会不会也……
她下意识地摸向怀里那枚玉佩。
神仙水……神仙水能治瘟疫吗?
她不知道。
可她想起之前给赵大叔、给陈猎户用泉水后的效果,心里又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但这希望很快就被更大的恐惧压了下去——
玉佩已经黯淡成那样了,还能经得起几次折腾?
要是再用,会不会直接碎掉?
而且,那么多人生病,她救得过来吗?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她蜷缩在门后,又冷又怕,一夜都没合眼。
耳朵一直竖着,捕捉着外面任何一丝声响。
后半夜,似乎又隐约听到了几声压抑的哭泣和呕吐声,像针一样扎着她的神经。
天快亮的时候,外面反而安静得可怕,一种死气沉沉的安静。
她熬得眼睛通红,终于鼓起一点点勇气,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门缝,往外窥探。
村路上空无一人,连平时最早起来溜达的狗都不见了踪影。
空气中似乎飘着一股淡淡的、说不清的酸腐味。
几户人家的门紧闭着,看着就跟往常一样,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和压抑。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斜对门王老栓家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王老栓探出半个身子,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看到苏芷在门缝里,赶紧冲她摆了摆手,压低声音急吼吼地说:
“丫头!别出来!千万别出来!”
“王叔,咋…咋啦?”
苏芷的声音抖得厉害。
“邪门!太邪门了!”
王老栓一脸惊惧,声音发颤。
“昨晚上,村东头老李家,还有旁边好几户,上吐下泻,发高烧,浑身起红点子!看着就吓人!郎中去看了,直摇头,说是……说是惹了瘟神了!让没事都躲家里,千万别串门!”
真是瘟疫!
苏芷的心彻底沉到了底。
手脚一阵发软。
“那…那咋办啊?”
“谁知道咋办!听天由命吧!”
王老栓重重叹了口气,脸上满是绝望。
“村长已经让人去镇上报信了,可镇上的官老爷……唉!指望不上啊!你一个人,千万藏好了,别沾上!”
他说完,像是怕多待一秒都会染上病气,赶紧缩回头,砰地一声把门关死了。
苏芷慢慢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浑身冰凉。
听天由命……藏好了……
可她藏得住吗?
这病要是真那么厉害,能透过门缝钻进来怎么办?
她想起昨晚听到的呕吐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绝望像藤蔓一样缠紧了她。
她呆呆地坐了很久,直到日头升高,阳光从门缝里漏进来,在地上投下几条光带,却丝毫驱不散屋里的阴冷和心头的寒意。
不能就这么等死!
她猛地站起来,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她走到墙缝边,颤抖着手掏出那本《太素医经》。
瘟疫……瘟疫……
书上有没有写?有没有办法?
她发疯似的翻着书页,手指划过那些完全看不懂的文字和奇形怪状的草药图。
之前觉得晦涩难懂的东西,此刻更像是一堆毫无用处的鬼画符。
她越翻越急,越急越看不懂,沮丧和恐怖在她的胸口燃烧。
就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手指猛地停在一页画着许多诡异红点的穴位图上。
那图的旁边,用一种更加古老的字体,标注着几个扭曲的字符。
她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几个字。
虽然还是不认得,但不知道为什么,当她集中精神去看时,怀里那枚已经变得温凉的玉佩,似乎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像是沉睡中的一次心跳。
同时,她脑子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蹦出一个模糊的、不成型的念头——
这图……这红点……好像……和那种又吐又泻的热病有关?
这个念头来得毫无缘由,却异常清晰!
是玉佩!是玉佩在提示她!
苏芷的心脏狂跳起来,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顾不上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拼命集中精神,盯着那页图,心里疯狂呐喊:
告诉我!到底是什么!该怎么治!
玉佩再次轻微震颤,比刚才明显了一点。
她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眼前的字迹开始模糊、晃动。
突然!
对面的土墙上,那昨晚出现过的、极其黯淡的光影又一次浮现出来!
依旧是那复杂经络的轮廓,但这一次,在那光影勾勒出的几条主要脉络上,隐约可见几个细微的光点在一明一灭地闪烁,位置正好对应着书页上那些红点!
而其中一两个闪烁的光点旁边,似乎还极其模糊地浮现出与之对应的草药虚影,那草药的形态……
她好像在后山崖壁上见过!
成功了!
虽然依旧艰难,虽然代价巨大,但她好像……真的能看懂一点了!
苏芷激动得浑身发抖,眼睛死死盯着墙上那随时会消散的模糊光影,拼命记忆着光点的位置和那草药的形状。
就在她快要记住其中一个关键点时——
“砰!砰!砰!”
她家的破木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砸得山响!
一个带着哭腔、近乎崩溃的女人声音尖利地穿透门板:
“苏芷!开门!救救我的娃!他快不行了!求求你了!给你磕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