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门口那几个人影,走得歪歪扭扭,跟喝醉了酒似的,可速度一点儿不慢。
雨水打在它们身上,竟然发出“噗噗”的闷响,像是打在破麻袋上。
离得近了,借着偶尔划破阴沉天色的闪电,苏芷差点没叫出声——
那根本不是什么活人!
皮肤是那种死气沉沉的青灰色,眼睛的地方只有两个黑窟窿,身上穿着破烂的村民衣服,有的甚至还能看出生前模样,可这会儿脸上一点活气都没有,嘴角咧着,露出僵硬的、诡异的笑。
手脚的动作极其不协调,像是被看不见的线提着。
“行尸……是行尸!”
裴九霄倒吸一口凉气,一把将苏芷从后堂门口拽回来,顺手把破木门“哐当”一声关上,又从旁边拖过那扇歪倒的供桌死死抵住。
“妈的,这回春堂和那帮紫衣服的,到底搞出了多少鬼东西!”
后堂唯一的窗户又高又小,还装着锈死的铁栏,根本出不去。
他们被堵死在这小破庙里了!
“怎么办?”
苏芷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她见过“尸傀”,那玩意儿虽然恐怖,但好歹像个野兽,可眼前这些“行尸”,带着一种死人特有的僵硬和诡异,更让人心底发毛。
“能怎么办?杀出去!”
裴九霄眼神发狠,短刃横在胸前,可额头渗出的冷汗暴露了他心里的没底。
这些东西一看就不怕普通刀剑,数量还不少。
“砰!砰!”
行尸开始撞门了。
力量大得惊人,破木门连同抵着的供桌都在剧烈摇晃,灰尘簌簌落下。
“你那玉佩呢?祖宗!再亮一下啊!”
裴九霄急得冲苏芷喊。
苏芷也是心急如焚,拼命集中意念沟通玉佩。
可这玩意儿这会儿跟块普通石头似的,温吞吞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倒是怀里那三根新得来的木针,隐隐散发着清苦气息,让她慌乱的心神稍微安定了一点点。
木针?
她猛地想起石室里那些记载,有一种“定神针法”,专门克制邪祟侵扰心神,或许……
“裴九霄!帮我挡一下!给我点时间!”
苏芷喊道,也不管他同不同意,立刻蹲下身,从怀里掏出木针。
针身冰凉,触手却有种奇异的温润感。
“你又搞什么幺蛾子!”
裴九霄气得想骂娘,但眼看门就要被撞开,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用身体死死扛住摇晃的供桌,短刃从门缝里往外猛刺,试图阻挡行尸。
苏芷摒除杂念,回忆着针法要诀,将一丝微弱的、源自玉佩气息的暖流灌注到木针上。
木针尖端竟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莹白光芒。
她看准一个离门缝最近、拼命想挤进来的行尸的额头——
大概是印堂的位置,运起全身力气,将木针飞射而出!
“咻!”
木针精准地没入那行尸的眉心!
那行尸撞门的动作猛地一僵,紧接着,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
整个身体像抽风一样剧烈抖动起来,眼眶里的黑气剧烈翻涌,最后“噗通”一声仰面倒地,彻底不动了。
有用!真的有用!
苏芷精神大振!
裴九霄也看到了这一幕,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嘿!你这丫头还真有点歪门邪道!”
“你才歪门邪道!这是正经医术!”
苏芷一边回嘴,一边赶紧又抽出第二根木针。
可这针法极耗心神,一针下去,她感觉脑袋像被抽空了一样,阵阵发晕。
行尸可不管她晕不晕,继续疯狂撞门。
供桌的一条腿已经裂开,门板也出现了裂缝。
“快点!顶不住了!”裴九霄吼道,手臂青筋暴起。
苏芷咬牙,再次灌注意念,射出第二针!
又一只行尸倒地。
但门口还围着至少四五只!
第三针……苏芷感觉眼前已经开始发黑,手抖得厉害。
她知道,这恐怕是最后一针了,射完自己就得晕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庙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还有人大声呼喝:
“就在前面!围起来!别放走一个!”
是那些紫衣道士的声音!
他们追来了!
撞门的行尸动作一顿,似乎也被外面的动静吸引了。
裴九霄脸色一变:
“糟了!前有行尸,后有道士,真是倒了血霉了!”
他眼珠急转,突然看到后堂角落里那堆烂稻草。
“有了!”
他猛地撤力,不再顶门,反而一脚将快要散架的供桌踹向门口,暂时阻挡了一下行尸,然后拉起几乎虚脱的苏芷,飞快地冲到稻草堆旁。
“钻进去!快!”
他不由分说,把苏芷往稻草堆里一塞,自己也跟着挤了进去,又胡乱扯过旁边的破麻袋盖在头上。
几乎就在他们藏好的下一秒。
“轰隆”一声,庙门被彻底撞开!
几只行尸摇摇晃晃地冲了进来。
与此同时,几个身穿紫袍、手持长剑的道士也杀气腾腾地冲进了庙内。
“哼!果然有妖人在此布设邪阵!”
一个为首的道士看到墙上的符号和紫萝烟晶,厉声喝道:
“把这些污秽之物连同这些行尸,一并净化了!”
庙里顿时乱成一团,道士们的叱咤声、行尸的嘶吼声、兵刃相交声不绝于耳。
稻草堆里,苏芷和裴九霄紧紧挨在一起,大气不敢出。
稻草刺得人浑身发痒,裴九霄身上还带着血腥和汗味,苏芷能清晰地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声,和自己的一样快。
混乱中,一只行尸被道士打飞,恰好撞在他们藏身的稻草堆上,腐烂的手臂几乎擦着裴九霄的脸划过,带起一股恶臭。
裴九霄下意识地把苏芷往自己怀里又按了按,用极低的声音在她耳边骂骂咧咧:
“别动!你想被做成稻草人吗?”
苏芷脸贴着他湿透的、微凉的衣襟,一动不敢动,心里却莫名地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
这家伙,嘴巴是臭了点,但关键时刻……还挺靠得住。
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小了下去,看来是道士们占了上风。
就在苏芷稍微松了口气时,她突然感觉到,裴九霄按在她背后的手,猛地收紧了一下。
紧接着,那为首道士冰冷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带着一丝疑惑:
“奇怪……这稻草堆,怎么好像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