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动静，像是要把整个地皮都掀过来！
黑色的怪物洪流还没看清具体是啥玩意儿，光是那卷过来的腥风和震感，就让人心里头发毛，腿肚子直打转。
“操！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裴九霄脸都绿了，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他下意识就想扛起墨言再跑，可这血雾弥漫的，往哪儿跑？
苏芷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强忍着眩晕感，目光急速扫过周围。
一片荒芜，除了暗红色的土地和扭曲的枯木，连个大点的石头都难找。
“那边！”
她眼尖，瞥见右前方不远处，有一个隆起的、像是某种巨大野兽残骸形成的天然凹陷，或许能暂避一下！
“快！躲进去！”
她嘶哑地喊道，和裴九霄一起，连拖带拽地把墨言往那边挪。
欧阳雪已经吓傻了，几乎是凭本能跟着他们连滚爬爬地冲进了那个骨头架子形成的浅坑里。
刚缩进坑底，那股令人作呕的腥风就扑面而来！
黑色的洪流擦着坑的边缘呼啸而过！
这时候才勉强看清，那不是什么单一的怪物，而是由无数种奇形怪状、大小不一的魔物组成的混合大军！
有的像放大版的腐烂猎犬，有的像是剥了皮的人形怪物，还有的干脆就是一团蠕动的、长满眼睛的肉块！
它们互相撕咬、践踏，却又目标一致地朝着某个方向疯狂奔涌，根本没人理会坑里这几个小虾米。
即便如此，那冲天而起的暴虐、混乱气息，还是压得人喘不过气。
欧阳雪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尖叫出来。
裴九霄握着树枝的手青筋暴起，眼睛死死盯着坑外。
苏芷则紧紧护着墨言，感受着他伤口处定魂藤药效正在被这环境中的凶戾之气缓慢侵蚀。
这鬼地方，连空气都带着腐蚀性！
洪流足足奔腾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渐渐远去，留下满地狼藉和更加浓重的血腥味。
几人从坑里爬出来，都是一身冷汗，心有余悸。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地方？”
裴九霄看着血雾笼罩、看不到尽头的荒原，声音发干。
苏芷摇了摇头，她怀里的墨言情况更糟了。
定魂藤只是暂时稳定，无法根除死气，而这片土地的气息显然在加剧他的伤势。
必须尽快找到相对安全的地方，想办法彻底治疗。
她抬头望向怪物洪流来的方向，又看了看它们奔去的方向，心里隐隐不安。
这些东西，像是在迁徙？或者说，被什么驱赶着？
“不能待在这开阔地。”苏芷沉声道。
“跟着我，我们往那边走，找个能藏身的地方。”
她指的是与怪物洪流方向呈夹角的一个方位，那边地势似乎稍微起伏一些。
没有更好的办法，几人只能再次踏上路途。
这血原比往生渡还让人难受。
脚下的土地黏糊糊的，像是永远干不透的血浆。
血雾不仅阻碍视线，吸多了还让人头晕眼花，心底莫名烦躁。
偶尔能看到一些破碎的兵器和不知名生物的巨大骨骸，无声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的惨烈。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运气似乎好了一点。
前方出现了一片怪石嶙峋的区域，那些石头都是暗红色的，形态狰狞。
在石林深处，他们找到了一个半塌陷的、像是古老祭坛遗址的洞穴入口。
洞口被几块巨石挡住大半，里面黑漆漆的，但至少能遮风挡雾，看起来比外面安全。
“就这儿吧！”裴九霄当机立断，几人费力地钻了进去。
洞穴不深，里面散落着一些碎石和腐朽的木头，空气虽然沉闷，但那股无处不在的血腥味淡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这里似乎有种微弱的力量残留，让那些无处不在的凶戾之气淡薄了许多。
“先把墨言放下。”
苏芷小心翼翼地将墨言平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板上。
他腰腹间的伤口周围的灰败色又扩大了一圈，定魂藤的药力快耗尽了。
苏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检查了一下随身携带的东西——
几根银针，一点之前没用完的普通伤药，还有……就是她自己，和体内那点新生的、不听话的星月之力。
《太素医经》里有提到过化解阴邪戾气的方法，但都需要特定的药材或深厚的修为。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
只能冒险一试了！
她让裴九霄帮忙，用水囊里最后一点存货清水，小心清理了一下墨言伤口周围。
然后，她捻起银针，眼神专注。
“你要干嘛？”裴九霄紧张地问。
“试试用针法，引导他自身的生机，看能不能逼出一点死气。”
苏芷声音很轻，但手很稳。
她将银针依次刺入墨言心口、丹田周围的几处大穴，手法精准，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
这是《太素医经》中记载的一种激发潜能的险招，名为“回光针”，寻常大夫根本不敢用。
苏芷也是第一次在真人身上尝试。
银针刺入，墨言身体微微一颤。
苏芷指尖凝聚起那微薄的星月之力，顺着银针，极其小心地渡入他的经脉，试图护住他的心脉，同时引导他体内残存的真气去冲击那盘踞的死气。
这是一个精细又危险的活儿。
她的力量太弱，一个控制不好，就可能加速死气的蔓延，或者直接震断墨言的心脉。
汗水从苏芷额头渗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她全神贯注，感知着墨言体内那微弱的生机与顽固死气的每一次交锋。
时间一点点过去。
突然，墨言伤口处一缕极其细微的灰气，被逼了出来！
但下一刻，那死气仿佛被激怒，猛地反扑！
墨言身体剧烈抽搐，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墨言！”苏芷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撤回力量。
失败了！
她的力量根本不足以与那幽冥死气抗衡！
看着墨言气息再次变得微弱，伤口处的灰败色似乎又浓了一分，苏芷的心沉到了谷底。
绝望如同周围的血雾，一点点将她吞噬。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她体内那一直安静蛰伏的、融合了星月之力和往生路气息的奇异力量，似乎感应到了她极致的悲伤和无力，自行缓缓流转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排斥，而是带着一种温和的、仿佛能滋养万物的生机？
这变化极其细微，但苏芷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愣了一下，难道……这种力量，并非只能同化死物，也能治愈生机？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
她再次伸出手，这一次，她没有试图去驱赶或对抗那幽冥死气，而是尝试着，将这股带着生机的奇异力量，如同最温和的春雨，缓缓注入墨言的伤口。
奇迹发生了。
那原本狂暴的死气，在接触到这股力量时，竟然没有激烈反抗，反而像是遇到了某种更本源的存在，变得温顺了一些？
虽然仍在侵蚀，但速度明显减缓，甚至有一丝丝极其微弱的死气，被那温和的力量包裹着，缓缓地从伤口处析出，消散在空气中！
有效！
虽然慢得像蜗牛爬，但这确实是祛除！
而不是单纯的压制！
苏芷心中狂喜，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种力量的输送。
就在这时，一直在洞口放哨的裴九霄突然压低声音，带着紧张：
“外面……好像有动静！”
苏芷心神一凛，不得不暂时停下。
她示意裴九霄和欧阳雪噤声，自己悄悄挪到洞口，透过石缝向外望去。
血雾依旧浓重，但隐约能看到，远处有几个模糊的、穿着破烂皮甲、身形佝偻的“人形”生物，正手持着骨矛之类的武器，像是在巡逻。
它们动作僵硬，眼窝里闪烁着猩红的光芒，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不是那些疯狂的魔物，更像是有组织的土着？
或者说，是适应了这片血原环境的某种智慧生物？
它们似乎没有发现这个隐蔽的洞穴。
苏芷缩回头，脸色凝重。
暂时安全了，但也被困住了。
外面有未知的土着巡逻，里面有重伤垂危的墨言。
而她祛除死气的过程缓慢而艰难，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和时间。
他们必须在这里躲藏一段时间。
可这洞穴里什么都没有，食物、饮水都是问题。
墨言的伤势等得起吗？
外面的那些土着，会发现他们吗？
苏芷看着石板上昏迷的墨言，又看了看疲惫不堪、带着期待的裴九霄和惊恐未定的欧阳雪，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她轻轻擦去墨言唇边的黑血，低声道：
“我们会活下去的。”
像是在对墨言说，也像是在对自己和同伴宣誓。
她重新捻起银针，凝聚起那丝带着生机的奇异力量，再次专注于祛除死气的漫长过程。
洞穴外，是危机四伏的血色荒原。
洞穴内，是微弱却顽强的求生之光。
而在所有人都未察觉的洞穴深处，那堆腐朽的木头和碎石之下。
一点极其微弱的、与这血原格格不入的湛蓝色光芒，如同沉睡的心脏般，极其缓慢地搏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