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快了。”“什么快了？”
与望龙门的合作渐入佳境，白玉生肌散和回元丹的利润如同涓涓细流汇成小河，为叶枫提供了前所未有的行动底气。金钱所能撬动的，远不止物资，更有无形却珍贵的信息。
叶枫并未挥霍，而是将大部分收益投入了一个由叶泥主导、借助望龙门部分渠道构建的初级情报网络中。很快，大量或真或假、或捕风捉影的消息开始汇聚到别院那间静谧的书房里。
消息五花八门，真伪难辨： 有说北疆边军某部调动异常，疑似旧部集结； 有说宫中某位失宠多年的老妃，可能与十数年前一桩大将夫人失踪案有关； 更多的是关于林家：林冲在朝堂上如何打压政敌，林秦又与哪位皇子门下的清客过往甚密，林木又如何潇洒。以及……各种关于林沁婚约的传闻，对象从权势赫赫的皇子到宰相之孙，传得有鼻子有眼，却无一证实。
叶枫和叶云每晚都在灯下筛选这些信息，如同沙里淘金。 “这些消息，九成是废水，但剩下的一成里，或许就藏着钥匙。”叶枫捻起一张写着“叶姓罪将余党疑似潜入京畿”的纸条，随手扔进火盆，看着它化为灰烬。“有人在故意搅浑水，也有人想借我们的手达成目的。”
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张巨大的、朦胧的棋局前，看得见棋子移动，却看不清执棋之人，更不知自己在这局中，究竟是棋手、棋子，还是……棋盘本身？
唯一能确定的是，所有线索的源头，似乎都指向那森严壁垒的皇宫大内。那里的消息，被守得密不透风。
转机来自一个意想不到的角落。一日，叶枫查看望龙门送来的一份日常用度清单，发现其中一项是资助数名赴京赶考的寒门学子住宿。冯掌柜附言解释道，这是龙五爷念旧情，每年都会做的善举，也为商会博个名声。其中有个名字格外亮眼“统，父母双亡，地方状元，江南人。
叶枫心中微微一动，想起了黑石城那个机警送信的小乞丐（叶泥），也是因贫苦而险些埋没。他提笔批复：“善举可嘉，额度可酌情增加。另，留意其中是否有才思敏捷、心怀感恩者，或可一晤。”
他并未期待立即有回报，这只是随手一步闲棋。
几天后，一位自称“老鬼”的枯瘦老者，通过冯掌柜的秘密渠道求见。掌柜传话时神色极其凝重：“叶公子，此人是我旧识，在宫内杂役处有些门路，嘴严，但贪财。他说有‘静心苑’的旧闻，开价极高，我不敢擅自决定。”
“静心苑？”叶枫翻阅脑中所有信息，并无特殊印象，似乎只是宫中一处冷僻宫苑。但“宫内”二字，已足够吸引他。“见。”
依旧是在那间废弃染坊，雨声淅沥。 老鬼眼神浑浊，开门见山：“公子阔绰，老鬼拼着掉脑袋的风险，弄到一点旧东西。是关于静心苑十多年前一些废弃物件的记录抄本，里面…或许有公子感兴趣的名字。”他报出一个天文数字。
叶枫心中凛然。对方不提“叶家”，不提“将军”，只提“感兴趣的名字”，这是一种极狡猾的试探，却也说明了其消息可能确有其事。
“何以认为我会感兴趣？”叶枫不动声色。 老鬼咧嘴，露出黄牙：“公子姓叶，近来又多方打听旧事。老鬼虽卑微，耳朵却灵。这不过是赌一把，赌赢了，老夫安度晚年，赌输了，公子也只当遇到个老骗子。”
叶枫沉吟片刻。风险极高，可能是陷阱，但也可能是突破宫墙的唯一缝隙。 “可。但我需先验看部分真伪。” “三日后，子时，此地。带足三成定金。”老鬼说完，如幽魂般遁入雨幕。
交易定下，叶枫心中的警惕却升至顶点。他刻意在城中绕行，神识提升到极致。果然，在通往别院的一条僻静巷口，他捕捉到了两道极其微弱却如影随形的气息！
不是官府的人，气息阴冷隐蔽，带着血腥味。 “秃鹫！”叶枫几乎瞬间断定。老鬼是饵，自己已咬钩！
冷汗之后，是急速的思考。他们想知道什么？确认自己与“叶姓旧事”的关联？查明自己与望龙门的关系？还是单纯想清除所有打听宫内消息的人？
不能硬碰，也不能退缩。那就…把这潭水搅得更浑！
他故意流露出几分“即将得手”的兴奋与谨慎，脚步加快，却在几个关键路口，利用积水、墙角青苔等，留下了几处极细微的、指向城西某位以贪婪着称的户部粮官私宅方向的痕迹——此人恰是近期与望龙门在漕运生意上有些摩擦。
回到别院，他立刻布局。 “大哥，三日后你假扮于我，去赴老鬼之约，只需验看文书，无论真假，立刻制造混乱脱身。” “泥泥，你提前在染坊附近以及那位粮官宅邸外布置，用你的方法，散播‘有神秘人重金购买某官员劣迹’的风声。”
三日后，子时，染坊。 “叶枫”（叶云假扮）如期而至。交易刚进行，验看文书时，外围突然传来叶泥用变声技巧发出的尖哨声和呼喝声！同时，几处预先放置的烟雾丸被引爆！ “有埋伏！”“叶枫”惊呼一声，与老鬼各自“惊慌”逃窜！
早已埋伏在外的“秃鹫”杀手们被迫现身拦截，却与另一批“恰好”在附近“执行秘密任务”（实为叶泥散布的谣言引来的、那位粮官私下雇佣的护院）的人撞个正着！
黑暗中，双方都以为对方是目标的人，顿时爆发了一场糊涂的混战！兵刃交击声、怒喝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而真正的叶枫，早已易容成一个普通货郎，远远站在混战圈外的阴影里，冷静地观察着。他看到“秃鹫”的人身手狠辣，训练有素，目的明确地想抓住“叶枫”和老鬼；而粮官的人则乌合之众，只顾乱打。
最终，“秃鹫”小队首领见事不可为，且动静闹大，果断下令撤退，如同来时一样诡秘地消失。
翌日，京城暗流涌动。 两则谣言悄然传开：一是户部某粮官私下劣迹被人抓住把柄，昨夜遭人寻仇；二是似乎有两股不明势力在城西发生火并，目的不明。
真正的知情人——那位粮官吓得魂不附体，加紧排查对手；而“秃鹫”及其背后主子，则会对昨夜的事件产生疑虑：那个“叶枫”是真是假？老鬼是否可靠？为何会碰上粮官的人？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设计？
叶枫坐在书房，听着叶泥带回的各方反应。他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脑海中将那零碎的信息拼凑：
“秃鹫”对自己感兴趣→因为自己打听旧事→旧事核心在皇宫→宫内消息极难获取→有人不想让旧事重提→旧事涉及一位“叶姓将”→这位“将”的旧部可能还在活动（北疆消息）→林家似乎也深陷其中…
一条模糊却逐渐清晰的线在他脑中浮现。他虽然还不知道自己就是“叶姓将”，但他已然确信，自己正不可避免地卷入了围绕这位“罪将”及其遗留势力的一场巨大风暴之中。
“资助寒门学子的事，进行得如何了？”他忽然问叶泥。 “哦，有个叫‘李统’的小书生，文章写得极好，人也机灵，就是身子弱些，哥你批的银子，我让人多给他送了些冬衣和滋补品。”叶泥答道。
叶枫点点头，未再多言。他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在这些纷乱的刀光剑影之外，多结下一份善缘，或许在未来某个时刻，能多一份意想不到的力量。
他望向窗外京都阴沉的天空，眼神锐利而沉静。 这盘棋，他虽然还未看清全貌，但已然找到了落子的节奏。接下来，就是要在这迷雾中，为自己，也为兄长和沁儿，杀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