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后的上京城,夜色浓稠如墨。
清平坊,这片白日里车水马龙的繁华街市,今夜却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坊内最高的“望京楼”顶,飞檐斗拱的阴影中,一道道身影如同破开虚空般,悄然浮现。
最先到的是一团模糊的阴影,无声无息地占据了一角飞檐——烛阴。
紧接着,楼顶微微一沉,一个并不魁梧却给人一种山岳般沉稳感觉的身影显现,镇岳落地无声,目光扫过烛阴,微微颔首,算是打过百年后的照面。
“呵,百年不见,还是这般死气沉沉。”一缕幽蓝火焰凭空燃起,妖娆的身影在火中凝聚。
燎骨巧笑嫣然,指尖把玩着一缕跳跃的火苗,目光在烛阴和镇岳身上流转,“两位哥哥,别来无恙?”
镇岳瓮声回应:“还好。”
轰!
一个扛着门板大小、狰狞骨斧的壮汉重重砸落楼顶,瓦片却奇迹般未碎分毫。凿命咧着大嘴,猩红的眼睛扫过几人:“都在啊?老子还以为你们几个老不死的都坐化了呢!烛阴老大,镇岳老石头,哟,燎骨妹子还是这么烧包!”
“凿命,你的嘴还是这么臭。”
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障千机的身影伴随着几个精密旋转的金属圆球悄然出现,他推了推水晶镜片:“看来百年时光并未让你学会半点礼仪。”
“放屁!老子需要那玩意儿?”凿命反唇相讥。
此时,一声若有若无的钟鸣在灵魂深处荡开,哑钟背负残钟,沉默地出现在边缘,对着众人微微点头示意。
这时,一道青色流光如电射至,化作矫健女子身形,青鹞目光锐利,抱拳环视:“诸位,久违了。”
浓重的血腥味伴随沉重的脚步声传来,血樵拖着那柄猩红巨斧出现,斧刃在地面划出细微火星,他声音粗嘎:“都到了?主子急召,所为何事?”
突然,悠扬却无声的琴音波纹荡漾,烬弦盘膝悬浮半空,焦尾琴横膝,十指虚按,微微颔首。
另一处,水面凝结般的平静气息弥漫开,止水无声无息地立于檐角,面色无波。
最后,周围空间微微扭曲,气息变幻不定,爻变的身影在符文闪烁中凝聚,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阴阳聚首,爻象纷呈…看来,沉寂百年,风云将起了。”
“人齐了。”
烛阴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溪流,滑过所有人心头,打断了凿命还想和障千机斗嘴的势头:“走吧,去见见那位…新主子。”
没有多余的动作,十一道身影瞬间从望京楼顶消失。
……
御书房内,灯火平稳,自从三月前从太一宫归来,李凌云便用令牌召集十一异数前来。
此刻,他坐于案后,指尖那枚紫金令牌微微发烫,预示着十一异数即将到来。
霎那间,十一道身影,同时出现在御书房内。
李凌云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那十一双眼睛。这些目光的主人,任何一个在外界都足以掀起滔天巨浪。
“看来,都到齐了。”李凌云开口,声音平稳:“百年岁月,看来并未让诸位锋芒稍减。”
凿命率先嘎嘎一笑,骨斧斧柄顿地,发出沉闷声响:“少说废话!小皇帝,急着把老子们从各个角落揪回来,是要砍谁的头?炎煌帝君?还是哪个不开眼的宗门老怪?痛快说出来,老子的大斧早就饥渴难耐了!”
燎骨掩唇轻笑,眼波流转:“凿命哥哥还是这般心急。陛下莫怪,他这百年怕是憋坏了。不过…妾身也好奇得紧,究竟是何等大事,需要我等十一人齐聚?”
烛阴的阴影微微波动,一道冰冷的意念压下所有杂音:“听令即可。”
李凌云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凿命和障千机身上,直接切入主题:“朕需要两个人,即刻前往永安府落雁城。”
凿命眼睛瞬间大亮:“杀人?老子去!”
“不止杀人。”
李凌云道:“凿命,障千机。朕命你二人,即刻动身,前往落雁城,与溟殿四大掌令之一的‘寂灭’汇合。执行‘潜渊’计划。”
“寂灭?”
障千机推了推水晶镜片,身边金属圆球转速加快:“溟殿的毁灭行家…‘潜渊’,听起来像是一项需要精密破坏与重构的任务。”
“具体细则,寂灭会告知你们。”
李凌云目光锐利:“朕只要结果。同时授予你们临机决断之权,可调动当地溟殿力量。”
“嘿!这活儿对老子胃口!”
凿命兴奋地舔了舔嘴唇,血腥气弥漫:“保证把那些不安分的家伙都剁成肉泥!”
障千机微微躬身,语气依旧冷静:“破坏是为了更好的构建。陛下放心,会按照您的计划变得稳固。”
“很好。”
李凌云颔首:“即刻出发。”
凿命狞笑一声,身形一晃,已如蛮兽般撞破空间,消失不见。障千机周身空间泛起细微的齿轮状波纹,也随之隐去。
御书房内,剩下的九位异数沉默而立,目光再次聚焦于李凌云。
李凌云缓缓起身,目光逐一扫过这九位拥有恐怖力量的强者:“其余诸位,暂留上京。朕,自有后用。”
“是。”烛阴的意念代表众人,简略回应。
下一刻,九道身影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散在阴影之中。
御书房重归寂静。
李凌云负手走到窗前,望向落雁城的方向,目光深邃。
数日后,铁门关外五十里,大胤军营。
辕门高耸,旌旗猎猎,甲士如林,森严的军阵煞气冲散了关外的风沙。中军大帐如同匍匐的巨兽,帐外亲卫皆目光锐利,气息彪悍,显然皆是百战精锐。
一队太渊骑兵护送着一辆略显简朴的马车,缓缓行至辕门前。为首的骑兵将领勒住战马,朗声道:“太渊皇朝钦差,都察院左都御史澹台明夷,奉我朝人皇之命,特来拜会大胤镇国公!”
守营将领验过文书,眼神倨傲地扫过马车,这才慢吞吞地引着澹台明夷及其两名随从文吏入营。
澹台明夷面色不变,步伐沉稳,宽大的御史官袍在风中微微摆动,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