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的手指还停在旗杆上。那道细痕让他心里一紧。他没把手收回来，反而往指尖注入了一点灵力。血从他掌心渗出，顺着旗杆流下去，滴进沙盘边上的凹槽里。
沙盘突然震动起来。东南方向的三座哨塔，光点一下子灭了。不是慢慢暗下去，是直接断掉，就像被砍断了一样。
殿门被推开，传令弟子冲了进来。他张嘴想说话，但还没出声。
“关闸。”云逸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很重，“启动第一重护山大阵，马上。”
灵悦已经跳上了了望台。她的剑穗在空中划过，脚尖一点台阶，整个人跃上屋檐。风吹起她的马尾，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发亮，像冰水里的星星。
墨玄从柱子后面走出来。红衣一甩，把酒葫芦放在地上。他不再开玩笑，也不冷笑。他把手按在丹阁门前的石头上，低声念了一句口诀。石头亮了一下，封印裂开一条缝。
“全盟进入战备状态，启动‘赤霄戒律’。”云逸站在高台上，手里玉簪转了一下，指向藏书阁，“非战斗人员立刻进密室，由哑奴守着。”
哑奴站在阴影里，手里抱着竹简。他喉咙动了一下，几个字浮在空中：地底有声音，不像人也不像野兽，像潮水一样涌来。
云逸眼神一沉。
墨玄快步走过来，眉头皱得很紧：“你是说他们从地下来了？可那片地三百年前就塌了，连虫都钻不过去。”
“正因如此才危险。”云逸盯着沙盘底部出现的一圈黑影，“塌过的地方最容易被人挖空。敌人不是要攻山，是要毁阵眼。”
墨玄沉默几秒，转身朝丹阁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喊：“把‘凝神露’‘回气散’全都拿出来！再拿五十瓶‘破障丹’！现在就要！”
灵悦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天上的灵气不对劲。云在往下压，不是自然形成的，有人在引雷。”她抬手一挥，剑气撕开夜空，一道冰雾从山门蔓延出去，变成半透明的屏障，挡住主峰入口。
云逸抬头看她一眼，没说话。他把玉簪收进袖子，掌心的符文开始发光，泛着金色。
这时，沙盘边缘的黑影开始移动。它们不快，但数量很多，像蚂蚁一样。绕开外围防线，直奔主峰下的灵晶——那是整个护山大阵的核心。
“这不是试探。”墨玄抱着一堆药瓶回来，额头出汗，“他们是全来了。不讲规矩，也不玩计谋，就想一口气把我们打垮。”
云逸点头：“发疯的人最可怕。但他们忘了，我们也守过不少次山门。”
他走到高台最高处，风把他的青衫吹得鼓起来。左耳的朱砂痣在雷光下忽明忽暗。他抬起手，掌心符文猛地变亮，金光四射，照亮整座主峰。
“所有人听好！”他的声音穿过风雨，“旗断了，命令还在！人在阵就在！今天没有退路，只能死守！”
说完，他抓起一支旧令旗，用力一折。
“咔”的一声，木屑飞溅。
旗子断了，但他没扔，而是把半截旗插进脚边的石缝里。风吹雨打，旗布还在飘。
大家安静了一瞬，接着爆发出吼声。机关坊的弟子冲向阵枢台，剑阁的新弟子紧紧握住武器，连杂役都拿起了铁锹。
灵悦跳下屋檐，落地没声音。她剑鞘轻碰地面，寒气从她脚下扩散，形成一圈冰纹。她站到云逸左边，扫视众人：“谁敢后退一步，先过我这关。”
墨玄站到右边，九把匕首插在地上围成一个小圈。他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不是咽下去，而是含住，然后喷出来。灵液化作细雨洒向各岗哨。那些脸色发白的弟子沾到雨，呼吸一沉，力气回来了。
“别死了。”他擦了擦嘴，“我还等着你们还我借出去的丹呢。”
没人笑，但气氛没那么紧张了。
云逸看着身边的两人，只点了点头。
三人站在高台上，身后是闪着金光的符文，面前是翻滚的黑云和地底传来的杀气。远处，第一道雷劈下来，砸在山门外，炸出一个大坑，焦土飞溅。
哑奴一直没动。他坐在藏书阁最里面，竹简贴着手心，喉咙不断震动，像是在听地下的动静。每十秒，他就用手指在竹简上划一下，记一次震动。
突然，他睁开了眼睛。
不是因为声音变大，是因为——没了。
所有震动，全部停止。
他喉咙一震，字浮在空中：杀机临顶。
云逸几乎同时抬头。
天上的黑云不动了，像被什么东西拉开，中间裂开一道口子，露出后面的红光。
山门的屏障“嗡”地一颤，灵悦握紧剑柄，瞳孔缩成一条线。
“他们来了。”她说。
墨玄一把捡起地上的匕首塞回腰间，顺手挂好葫芦。他吐了口唾沫：“来就来，装什么样子。”
云逸没动，右手掌心的符文转得更快，金光缠住手臂。他盯着那道裂缝，声音很低：“准备迎敌。”
就在这时，山里传来一声闷响，像有东西在啃石头。接着地面轻轻晃了一下，几块碎石从崖上滚下来。
灵悦的剑拔出三寸，寒气冒出来，结成霜花。
墨玄眯起眼：“这动静……不止一路？”
云逸眼神一冷：“是调虎离山！上面是假的，地下才是真的！”
他猛拍高台机关，一道红光冲上天，在空中炸开——这是最高警报，所有人都看得见。
“灵悦守天上，墨玄管补给和阵眼，我去地下拦他们！”云逸转身要走。
“你去不了。”灵悦忽然开口，剑尖指着天空裂缝，“你看那里。”
云逸抬头。
裂缝中，缓缓落下一面旗。
黑色的布，边上绣着怪异的符文。旗杆顶上挂着一只干枯的手，五指蜷着，掌心朝下，像是在诅咒整座山。
旗还没落地，一股腥臭的风扑面而来，带着腐烂和杀气。
墨玄往后退了半步：“这是……血屠的战旗？可他人在哪？”
哑奴的字又出现了：旗在，人在，六臂都在。
云逸盯着那面落下的旗，掌心的符文剧烈跳动。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血屠来了，而且不是一个人。
真正的战斗，开始了。
他握紧玉簪，一步步走向山门前那根断旗的地方。
风更大了，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那只干枯的手，离地面只剩十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