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与牙仙并肩走在市政厅略显空旷的走廊里,脚步声在石砌墙壁间回响。牙仙的目光平静地投向远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不得不承认,塞缪尔,在得知福葛先生的成果后……我确实有些出乎意料。”
塞缪尔侧头看了她一眼,牙仙的目光平直地望着前方,脸上是一贯的理性神情,但塞缪尔能捕捉到她语气里那一丝对于“不可能成为可能”的惊叹。
“我也一样,”塞缪尔接口道,声音带着些许疲惫,“一堆从垃圾堆和旧货市场淘来的零件……一个几乎不眠不休、濒临崩溃的雾行者……我本以为最终只会得到一堆更复杂的废铁。”
他摇了摇头,“但他居然真的……把它‘拼’出来了。虽然看起来更像某种……蒸汽朋克风格的肺部模型。”
牙仙的金属牙套在昏黄光线下闪过一道微不可察的弧光:“根据初步观察,其原理似乎并非单纯的物理过滤。它更接近于一个……以福葛先生自身神秘术为蓝本的能量转化枢纽。效果有待长期验证,但不可否认,其构想确实独特。”
塞缪尔点了点头,回想起那张由破烂零件拼凑的草图最终变成实物的景象,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更像是个奇迹。听说圣洛夫基金会澳洲分部的人已经抵达伦敦了,他们此行就是为了评估,在目前的空气质量下,乌卢鲁预选赛是否还能在此地举行。”
“评估结果,将决定一切。”牙仙的声音很轻,却重重地落在塞缪尔心上。
尽管他的首要目标是解决雾霾源头的魔精,但此刻,他的心情也不免随着这座城市里无数期盼的目光一同悬了起来——预选赛能否举办,牵动着太多人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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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来到办公室门口时,宽檐帽那披着格纹衬里披风的身影早已在此等候,帽檐微扬,仿佛一位尽职的守卫。
“啊,你们来了。”宽檐帽的烟熏嗓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雀跃的情绪。
“福葛伙计已经先去十字街做准备了,他让我在此等候,并确保……‘大使’一切就绪。”
他侧身让开,房间中央,那台福葛倾注心血打造的机器静静矗立着。
它比草图更显精密:透明的玻璃罩如同一个巨大的钟罩,内部一对类似机械肺叶的结构由繁复的黄铜齿轮驱动,隐约可见其缓缓舒张收缩的韵律。底座上是复杂的仪表盘和旋钮,几根铜管连接着进气与出气口。在昏暗的光线下,整台机器散发着一种笨重而又奇异的美感。
“街坊们已经在十字街聚集了,”宽檐帽的烟熏嗓继续道,带着一种即将见证历史的肃穆,“只等我们将它请过去了。”
塞缪尔走上前,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玻璃罩表面,能感受到其内部能量流转带来的细微振动。
“那就别让我们的‘雾行者’和他的支持者们等太久。”
塞缪尔的视线扫过房间,也许是福葛的缺席,也许是别的什么,他竟然感觉办公室有些空旷,他的目光最终在宽檐帽身旁定格——卡洛琳女士竟然也在。
她依旧一身素净,身姿挺拔如白天鹅,但眉宇间那份沉郁似乎被一种微妙的亮色驱散了些许。
他的目光扫过机器,最终落在塞缪尔身上,唇角竟带着一丝清浅的笑意。这难得的轻松神情让塞缪尔有些意外。
“卡洛琳女士,您看起来心情不错。”
卡洛琳青色眼眸中闪烁着一种久违的、属于竞技运动员的光芒,那光芒锐利而充满生机:
“我接到了一个挑战,莱恩先生。”她微微扬起下巴,“来自夏洛特的挑战。”
塞缪尔着实吃了一惊:“夏洛特·奥黑根?她……报名参加了预选赛?”那个将自己封闭在浓雾与传说深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身影,竟然要重返赛场?
“准确地说,是向整个赛场扔下了一封用闪光弹写的战书。” 宽檐帽的帽檐兴奋地微微抖动,“我敢打赌,现在十字街的盘口赔率已经像受惊的蚂蚱一样乱跳了。”
“难以置信,对吗?”卡洛琳的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兴奋,“不久前,我照例每天去预选赛场地熟悉环境时,纸信圈儿突然飞了过来,急匆匆地找到我,她带来的消息确凿无疑。”
塞缪尔注意到她眼中的跃跃欲试却又带着些许紧张,宽慰道:“即使她曾是天才,毕竟已多年未曾系统训练和参赛,您不必过于紧张。”
“不,塞缪尔,这次不一样。”卡洛琳摇头,声音凝重起来,“根据纸信圈儿的说法,夏洛特已经掌握了‘自由式转体720度超高难度空中抛接术杖技术’。”
“……什么720?”塞缪尔听得一头雾水,但那个数字和一连串的术语听起来就非同小可。
“嗯~听上去……” 宽檐帽的烟熏嗓带着一种科普般的热情,“就是她打算在空中把自己拧成一根麻花,同时还要优雅地接住一根不听话的棍子。这听起来比把我的披风熨平还要困难十倍。”
“何止复杂,”卡洛琳清晰地重复了一遍,眼中流露出绝对的郑重:“如果纸信圈儿说的是真的,那么夏洛特将成为当今世界上唯一掌握这项传奇技术的运动员。这意味着,她不仅回来了,而且是带着足以颠覆一切的实力回来的。那更是……一种宣言。”
“一种向过去宣告回归的宣言。”塞缪尔理解了这话的分量,他沉吟道,“看来,无论今天的演示结果如何,乌卢鲁赛场都注定不会平静了。”
“这正是我所期待的。”卡洛琳眼中闪过锐利的光,“一个值得全力以赴的对手,比一座沉默的堡垒要有趣得多……”
接下来的时间,众人合力将这台颇为沉重的“吸尘器”小心翼翼地搬上了一个临时找来的平板拖车。
宽檐帽在一旁爱莫能助地晃了晃他的“身躯”,烟熏嗓带着一丝自嘲:“唉,真希望此刻我能变出几只手来,可惜设计我的那位工匠显然没考虑过干体力活的需求。”
塞缪尔喘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角。
或许是因为乌卢鲁赛事重现的曙光,或许是因为夏洛特的意外参赛,连日来笼罩在他心头的压抑感似乎被冲淡了些许。他甚至允许自己享受了短短几秒钟这种久违的、近乎正常的感觉。
但也就是在这短暂的松懈中,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不寻常的细节。
“等等……”塞缪尔皱起了眉头,他突然意识到了进入办公室后的空旷感成因了,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觉,“你们有谁看到埃利亚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