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慢慢的走出了院子。院子里就剩李易、王翦和孔生三个，蝉鸣声突然显得格外响亮。
孔生盯着扶苏刚才悬浮过的地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瓷杯被他捏得咯吱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地转头看向李易，喉结滚动着：“先生……方才那是……”
“你想的那样。”李易往竹椅上一瘫，抄起茶壶直接往嘴里灌，“修仙，或者叫修道，随便怎么说都行。那小子三丹田贯通，引动气机托住身子，不算啥稀奇事。”
孔生瞳孔骤缩，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旁边的王翦忽然低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孔，别绷着了，这事早该跟你说了。”
“你早知道？”孔生猛地转头瞪向王翦，这位老将军最近腰背越来越直，鬓角的白发都少了大半，之前只当是调养得好，现在想来……
“比你早知道些时日。”王翦笑得坦然，“不然你以为老夫为何放着好好的侯府不住，天天往李先生这小院跑？”
小丑竟是我自己？孔生有点难受。
李易从屋里摸出个紫砂茶壶，又变戏法似的拿出几个白瓷小杯，沸水一冲，清冽的茶香瞬间弥漫开来。
“尝尝，去年雨前的龙井，在我那儿存了些年头。”李易把茶杯推过去，“今儿就跟你交个底，省得你天天揣着一肚子疑问。”
孔生端着茶杯的手还在抖，茶水晃出了不少。他深吸一口气，拱手道：“请李先生示下。”
“不装了，我摊牌了，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李易翘着二郎腿，指尖在桌面轻点，“用你们能理解的话说，我是‘仙人’，来自另一个世界，活了很久很久，久到无法计数。”
孔生手里的茶杯“啪”地掉在桌上，茶水溅了他一袖子，他却浑然不觉，眼睛瞪得像铜铃：“仙、仙人？”
“别这么大惊小怪，”李易撇撇嘴，“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你想想，我教孩子们认的那些字，横平竖直的，是不是比小篆好写得多？那叫简体字，是后人用的。”
孔生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根弦被猛地绷紧。他想起初见李易教孩子们写字时，那些奇怪的笔画结构，当时只觉得新奇，现在想来……
“还有孩子们的力气，”李易继续说道，“寻常十岁孩童能拉开三石弓？能一拳打碎青石？那是我教的基础吐纳法，能强身健体，凝练真气，说白了就是修仙的入门功夫。”
“还有你看老王，”李易冲王翦努努嘴，“前阵子走路都得拄拐，现在能跟小伙子似的扎马步半个时辰，头发都黑回来了。他练的也是我给的法门，可以转换他那一身冲天的煞气，接下来他会随我去北境，回来以后的他只会比今日的扶苏更为夸张。”
王翦配合地挺了挺腰板，拍了拍胳膊上的肌肉，发出“砰砰”的闷响。
孔生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无数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全涌了上来：李易时不时掏出的亮晶晶的“玻璃”杯子，味道奇特却能快速填饱肚子的“压缩饼干”，还有华阳那丫头说的能隔着老远打碎陶罐的“破界狙”……这些东西，哪一样是世间该有的？
“难怪……难怪……”孔生喃喃自语，额头上渗出冷汗，“我说扶苏公子为何进步如此之快，王离他们的身手为何远超常人……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猛地站起身，整理好衣襟，对着李易深深一揖，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李仙师深藏不露，却肯为我大秦培养后辈，甚至指点王翦老将军，孔生佩服得五体投地。”
李易摆摆手：“别来这套，还是称呼我先生吧，我也不是为了大秦，是看这些孩子顺眼。再说了，帮你们一把，我也可以没那么无聊不是。”
孔生直起身，脸突然涨得通红，扭来扭去的，手在袖子里拧来拧去，半天没说出话。王翦在旁边看得好笑，忍不住打趣：“老孔，有话就说，跟个大姑娘似的。”
“我……”孔生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莫大的决心，“李先生，您看……我这把老骨头，还有机会吗……能不能……能不能也学学那吐纳之法？”
说完这话，他头都快低到胸口了，耳根子红得能滴出血来。活了大半辈子，教书育人，讲究的是温文尔雅，从没像现在这样跟人求过事，还是求这种超乎常理的“仙法”。
李易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你倒是鸡贼。怎么，想通了？”
“是！”孔生猛地抬头，眼神里闪着光，“方才见扶苏公子那般景象，才知世间真有大道可寻。我虽年迈，但也想看看更高处的风景。况且……”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若能延年益寿，我便能多教些弟子，多为大秦做点事，为天下万民尽份力。”
“说得好听。”李易挑眉，“不过你这理由我喜欢。”他摸了摸下巴，“你是儒家，讲究的是浩然正气，这个路子跟修仙不太一样，但也不是不能修。”
孔生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紧紧盯着李易。
“我这儿有套功法，是诸天万界里第一位读书人的法子。”李易慢悠悠地说，“修的就是你说的浩然正气，能提神醒脑，明辨是非，练到深处，吐字可断金，言语能服众，甚至能引动天地正气护体。”
孔生越听越激动，手指都在发颤。
“但我得跟你说清楚，”李易话锋一转，“这条路，是死路。”
孔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死路？”
“对，死路。”李易点头，“那位读书人，堪称诸天万界所有读书人的鼻祖，最后也没能成道，他虽不死不灭，却始终摸不到大道的门槛。你们儒家的浩然正气，贴合大道，却又离大道太远，想真正的融合大道，不可能。而在你们这方天地，你修炼到头，最多算是个‘陆地神仙’”
院子里静了下来，只有茶香在缓缓飘散。孔生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石桌边缘，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抉择。
王翦在旁边没说话，他知道李易从不说假话，也知道孔生的性子，这事得他自己想明白。
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孔生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再无犹豫：“我学！”
“哦？想好了？”李易挑眉。
“想好了！”孔生语气坚定，“不能成仙又如何？能多活几十年，多教些学生，多为这天下做些实事，就值了！哪怕只是个‘陆地神仙’，只要能护佑万民，我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