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多腰间那枚不起眼的“寻灵佩”,在云逸的身影靠近时,突然像被蚂蚁蛰了似的,极其微弱地颤了一下。他胖手无意识地按了按腰间,没当回事——直到云逸那句“不知这祖传玉佩,开价几何”落进耳朵里,这才后知后觉地眯起眼,打量起眼前这个笑容腼腆的炼气期小子。
“哦?道友想谈?”云逸的笑没变,像山间刚融的雪,干净得让人捉摸不透,只指尖悄悄蹭了蹭袖中那枚青铜碎片——方才寻灵佩颤动的瞬间,碎片也跟着跳了一下。
钱多多的小眼睛瞬间亮得像浸了油的灯芯,连眼缝里都透着算计的光。他搓着胖手,指腹上的老茧蹭得“沙沙”响,脸上的肥肉堆成弥勒佛似的笑,却在眼底藏着几分奸猾。小心翼翼解下腰间那枚玉佩时,绸衫下摆扫过桌角的茶碗,发出“叮”的轻响,他却浑然不觉,只忙着用袖子夸张地擦那灰扑扑的玉面,仿佛在擦拭一块蒙尘的金砖。
“仙师好眼光哎!”钱多多竖起短粗的手指,声音尖细得像被扯紧的弦,“一口价,一万上品灵石!不二价!”
“多少?!”
赤焰的炸毛比茶碗落地还快,背上的巨剑“嗡”地颤了颤,差点被他抡起来。他瞪着铜铃似的眼,粗粝的手指戳向那枚玉佩——边缘磕掉一小块,露出里面暗沉的玉质,“这破石头子儿?扔路边我都嫌硌脚!你咋不去抢山匪的库房!”
一万上品灵石,够普通金丹修士苦修十年。墨渊的眉头皱成了深沟,指尖的剑穗无风自动,冷声道:“十块下品,要就拿。”语气淡得像在说“借过”,却把价格从云端钉进了泥里。
苏婉清没说话,只轻轻摇了摇头,鬓边的银饰随着动作轻晃,目光落在钱多多那只擦玉佩的手上——那袖子料子看着普通,却在阳光下泛着极淡的柔光,是掺了冰蚕线的好东西。
钱多多却半点不慌,仿佛早把他们的反应刻在了脑子里。他捂着胸口往后缩了缩,肥肉跟着颤,那模样像是被抢了心肝:“仙师们!这可是传了八代的宝贝啊!您看这纹路——”他把玉佩凑过去,指腹摩挲着上面模糊的线条,“古朴玄奥,是上古阵法的痕迹!您摸这质感——”玉面贴在云逸指尖时,温凉得像浸了山泉,“温润内敛!就是封尘太久才灵光不显,等遇着有缘人,保管亮得能照见人影!一万灵石,真是良心价!”
这套说辞滚得比算盘珠子还顺,云逸却没接话,只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住玉佩的边缘。就在指尖触到玉面的刹那,袖中的青铜碎片突然“嗡”地悸动起来,像心脏贴着心脏在跳;而那枚玉佩也猛地颤了颤,内部似有流光一闪——不是耀眼的光,是像暮色里萤火虫的尾焰,淡得几乎看不见,却精准地和碎片的悸动缠在了一起。
这感觉比之前相撞时更清晰,像两根断了的弦,终于又碰到了一起。
云逸脸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咂了咂嘴,舌尖抵了抵下唇:“纹路是老,可都快磨平了;质感嘛——”他把玉佩翻过来,指着磕破的地方,“这儿都露白了,也没闻着灵气味儿。道友,你这‘祖传宝贝’,是不是太看得起它了?”说着就作势要递回去。
“别别别!”钱多多连忙伸手拦住,胖手差点碰到云逸的指尖,又慌忙缩回去,“价格好商量!您瞧着诚心,又跟我这宝贝有缘——九千!九千您拿走!”
“一百。”云逸的眼皮都没抬,声音平得像摊开的宣纸。
钱多多脸上的肥肉抽了抽,像被针扎了一下:“八千!再少我就得赔本了!”
“一百五。”
“七千五!这是底线!真的不能再少啦!”他急得鼻尖冒了汗,抬手擦了擦,却没敢擦那副堆笑的脸。
“两百。”云逸的语气依旧没起伏,每次加价都只加五十下品灵石,像在市集买萝卜,多一文都不肯松口。
赤焰看得嘴巴张成了“o”型,巨剑在背上晃了晃,差点滑下来——他砍妖兽都没这么“狠”;墨渊原本不耐的眼神里,添了点古怪的光,剑穗的晃动慢了些;苏婉清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银饰的轻响里掺了点笑意。
钱多多是真急了,他跑了二十年商,砍价的见得多,往死里压价还压得这么云淡风轻的,还是头一个。他深吸一口气,肚子鼓得像个皮球,开始往眼睛里挤“水汽”:“仙师啊!您可怜可怜小人!上有八百岁老母要养,下有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儿,全家就指望这枚玉佩过活了!六千!六千灵石,就当我交您这个朋友!”
云逸这才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脸上,认真得不像砍价:“道友,你母亲八百岁,要是修士,哪用你养?要是凡人,早该入黄土了。还有孩儿——”他扫了眼钱多多的丹田处,语气平淡,“你元阳未泄,哪来的孩儿?”
钱多多的笑容瞬间僵住,像被冻住的面团。他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小眼睛飞快地眨了眨——这小子怎么看出来的?他敛息术练了十年,连金丹修士都没瞧破过!
砍价彻底僵住了。钱多多咬死了五千不松口,云逸则把三百上品灵石钉得死死的。太阳往西边斜了点,光线落在玉佩上,却没半点暖意。
“罢了。”云逸叹了口气,把玉佩塞回钱多多手里,玉面离开指尖时,还带着点余温,“看来我跟这玉佩,缘分还是浅了。道友留着传给下一代吧。”说完转身就走,衣摆扫过地面的碎石,发出“沙沙”的响。
墨渊和赤焰、苏婉清立刻跟上。眼看“肥羊”要跑,钱多多心里的算盘“噼里啪啦”响——这玉佩是他三年前用三块下品灵石收的破烂,挂在身上只图个样式,可刚才云逸碰它时,腰间的寻灵佩又颤了!这小子身上,肯定有能引动玉佩的东西!
“等等!仙师留步!”钱多多一咬牙,胖腿跑得飞快,地面都跟着震了震,“缘分!都是缘分!您这么喜欢,我今日就亏本!五百!五百上品灵石!您拿走!”
这价格早超了他的预期,心里都快笑出花了。云逸却没接玉佩,反而问了句不相干的:“道友怎么称呼?在哪条道上跑商?”
钱多多一愣,下意识答道:“小人钱多多,就是个跑单帮的,混口饭吃。”他拍了拍肚子,笑得憨厚,“您看我这体型,就知道生意不好做,饿的!”
云逸点点头,目光扫过他的绸衫——冰蚕线的料子,内蕴敛息阵,能藏住修为;再扫过他的手指——无名指根有个淡痕,是常年戴储物戒指的印子;最后落回他那张胖脸,笑容依旧腼腆:“钱道友,你说这玉佩遇着有缘人,会大放异彩?”
“是啊!千真万确!”钱多多赶紧点头,把玉佩又往前递了递。
“那你看我,像有缘人吗?”云逸指了指自己,袖口下的青铜碎片又开始轻轻发烫。
钱多多懵了一下,连忙奉承:“像!太像了!您气质不凡,一看就是……”
话没说完,云逸已经伸手,再次触到了玉佩。
这一次,异变真的来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也没有耀眼的光芒。那枚灰扑扑的玉佩上,原本模糊的纹路突然亮起——不是金色,是像月光浸在水里的淡银,一圈圈沿着纹路漫开,虽微弱,却清晰得能看清每一条线条;与此同时,云逸怀中的青铜碎片也透出青色光晕,隔着衣料映在地上,像一小片揉碎的星空。
两道光缠在一起,像久别重逢的人,轻轻碰了碰。
光芒只持续了一瞬,就像风吹灭了烛火,玉佩又恢复了灰扑扑的模样。
可现场静得能听见钱多多的心跳——“咚咚”,像擂鼓。
赤焰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巨剑“嗡”的一声响,却被他死死按住;墨渊的目光在玉佩和云逸之间来回扫,剑穗绷得笔直;苏婉清掩住小嘴,银饰的轻响戛然而止,美眸里满是惊讶。
钱多多拿着玉佩的手在抖,汗湿的掌心把玉面蹭得发亮。这破玉佩他摸了三年,连点灵气都没出过,今天居然真的亮了?还有那小子怀里的东西……能跟玉佩共鸣?
他猛地抬头看向云逸,眼神彻底变了——之前的市侩、精明全没了,只剩下惊疑,像看到兔子咬死了狼。这炼气期小子,绝对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云逸仿佛没看见众人的反应,收回手,指尖还留着玉佩的温凉,对僵在原地的钱多多说:“三百上品灵石。另外,我们缺个打理杂物、跑跑路的人,你生意头脑灵活,有没有兴趣跟着我们混?”
钱多多看着云逸的笑——还是那副腼腆的样子,却像深不见底的潭水,让他心里发紧。再摸了摸手中的玉佩,余温还在;想想刚才那两道光,还有这伙人的配置——炼气期的小子,金丹体修的壮汉,略懂音律的姑娘,还有那个一看就不好惹的强迫症阵道修士……
这组合怪得离谱,却又像藏着挖不完的秘密。
钱多多的小眼睛转得飞快,算盘珠子在脑子里打得震天响——风险?当然有!可收益呢?那玉佩的光、碎片的共鸣,说不定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机遇!
商人的冒险基因终于压过了顾虑。他脸上瞬间堆起比刚才更热络的笑,把玉佩往云逸手里一塞,胖手拍得胸脯“砰砰”响:“灵石好说!三百就三百!至于入伙——”他凑过去,小眼睛眯成一条缝,“道友们一看就是要干大事的!我钱多多别的不行,算账、跑腿、跟人打交道,包在我身上!”
话音刚落,他话锋一转,搓了搓胖手,笑得狡黠:“不过亲兄弟明算账,这薪酬……还有以后要是赚了大钱,分红比例咋算?咱们是不是得好好聊聊?”
云逸接过玉佩,指尖刚碰到玉面,袖中的青铜碎片又轻轻颤了一下——这一次,钱多多没看见,只盯着云逸的脸,等着答复。而那枚玉佩的纹路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银光,像在悄悄等着下一次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