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府,地下密室。
烛火将三道身影投在石壁上,气氛凝重而肃杀。
萧彻与沈清辞相对而坐,中间摊开着王朗提供的账册、残页,以及从火场抢出的鎏金木盒内的罪证。
线索纷杂,却都隐隐指向同一个方向。
“周崇年罪证确凿,但他至死也不会承认直接受命于萧景琰。”萧彻指尖敲击着桌面,眼神锐利,“我们需要更直接的证据,证明萧景琰不仅知情,更是主谋。”
沈清辞凝眉思索:“王朗的账册提到了军械和特殊物资的转运,但接收方都是三皇子府的管事或门人,萧景琰完全可以推脱是下人擅自所为。”
“除非……”她抬起眼眸,“我们能找到他无法抵赖的东西。”
就在这时,密室入口传来三长两短的特定叩击声。
忠叔的声音隔着石门传来:“殿下,楚门主到了。”
“进。”
石门滑开,一道带着夜露寒气的黑影闪入。
楚离依旧戴着那半张青铜鬼面,但露出的下颌线条紧绷,眼中带着连日奔波的疲惫与一丝亢奋。
他二话不说,直接将一枚用特殊蜜蜡封存的细长铜管,“啪”地一声放在桌案上。
“查到了!”楚离的声音带着砂石摩擦般的嘶哑,却难掩激动,“我亲自去了一趟南疆瘴林,找到了隐居多年的‘鬼医’莫桑。”
萧彻和沈清辞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铜管上。
“鬼医”莫桑,南疆用毒第一人,性情乖戾,踪迹飘忽。能找到他,楚离定然费了极大的功夫。
“他亲口承认,”楚离继续道,语速加快:
“大约十年前,确实有一伙京城来客,带着重金和罕见的‘血蟾矿石’找他,要求他秘密炼制一种能令人慢慢衰弱、脉象却似积郁成疾的奇毒。”
沈清辞呼吸一紧:“相思烬!”
“不错!”楚离点头,“就是‘相思烬’!鬼医说,那毒方所需药材极其罕见,尤其是‘血蟾矿石’,几乎绝迹。对方提供的矿石纯度极高,来历不凡。”
萧彻捏起那枚铜管,指尖用力,蜜蜡应声碎裂。他抽出里面卷着的信笺,快速展开。
信上是楚离记录的与鬼医对话的详细内容,以及鬼医按下的一个鲜红手印。
“买家是谁?”萧彻抬头,问出最关键的问题。声音冷得像冰。
楚离面具下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对方很谨慎,全程蒙面,未曾透露身份。交易地点也选在南疆与中原交界的三不管地带。”
萧彻和沈清辞的心微微下沉。
但楚离话锋一转:“不过,鬼医那个老狐狸,能在南疆活这么久,靠的就是从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他指向信笺最后一行小字:
“他当时留了个心眼,趁对方搬运装盛药材和毒药的箱子时,假装不小心撞了一下其中一人,看到了那人腰间露出一角的腰牌。”
“什么腰牌?”沈清辞急声问。
楚离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玄铁所铸,边缘刻云纹,中心……是一条踏火飞蟒!”
轰——!
如同惊雷炸响在密室!
萧彻猛地站起身,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沈清辞也倒吸一口冷气,心脏狂跳!
踏火飞蟒!
那是大靖亲王级别才能使用的图腾!
而在所有皇子中,被特许在亲卫腰牌上使用飞蟒纹的,只有一位——三皇子萧景琰!且是他麾下禁卫统领独有的标识!
“确定吗?!”萧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压抑到极致的激动与愤怒。
“确定!”楚离斩钉截铁道:
“我反复确认过图样,鬼医虽不识中原官职,但对图形记忆极佳。他还说,那持腰牌之人,太阳穴高高鼓起,内功修为极高,定是护卫首领一类的人物。”
一切,都对上了!
时间、毒药名称、稀有矿石来源、以及这最终指向萧景琰心腹护卫的腰牌纹样!
这条证据链,从周崇年贪墨军械物资,到利用渠道输送毒药,再到最终指向萧景琰本人,彻底形成了完美的闭环!
萧景琰,再也无从狡辩!
他不仅是贪墨军饷的受益者,不仅是构陷忠良的幕后黑手,更是毒害贵妃——他亲生父皇妃嫔的直接主谋!
其心可诛!其罪当剐!
密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三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
巨大的震惊与狂怒之后,是尘埃落定的冰冷杀机。
萧彻缓缓坐回椅中,手指死死攥着那封信笺,指节泛白。
母妃临终前苍白憔悴的面容,在他眼前不断闪现。
十年隐忍,十年追查,终于在这一刻,看到了血债血偿的曙光!
沈清辞看着他紧绷的侧脸,能感受到那平静表面下汹涌的悲痛与恨意。
她轻轻将手覆在他紧握的拳头上,无声地传递着支持。
萧彻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微凉与柔软,紧绷的肌肉微微松弛。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很大,仿佛要从她身上汲取力量。
他抬眸,看向楚离,眼中已是一片沉静的、如同万年寒冰般的杀意。
“楚门主,大恩不言谢。”
楚离摆摆手:“各取所需罢了。你帮我揪出当年背叛者,我助你查清真相。如今证据链已然完整,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萧彻松开沈清辞的手,站起身,走到密室墙壁上悬挂的京城布防图前。
“萧景琰经营多年,党羽遍布朝堂军中。仅凭这些证据,虽能定他罪名,但若他狗急跳墙……”
他指尖点向图中几处关键位置:“我们必须确保,在揭露他罪行的同时,有足够的力量控制住京畿防务,防止其党羽作乱。”
沈清辞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殿下是想……双管齐下?一边在朝堂发难,一边控制京城?”
“不错。”萧彻颔首,“雷霆一击,便要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他看向楚离道:
“楚门主,你的鬼面门高手,可能负责暗中控制这几处城门守将?不必杀人,只需让他们在关键时刻,‘无暇’他顾即可。”
楚离面具下的眼神锐利:“小事一桩。”
萧彻又看向沈清辞:“清辞,李顺德那边,关于宫中采买渠道的具体经手人名单,必须尽快拿到。我们要在宫中,也埋下钉子。”
“我明白,我这就去联系。”沈清辞立刻应下。
萧彻最后将目光投向忠叔:“忠叔,启动我们埋在京畿卫、巡防营的所有暗桩。告诉他们,决战的时刻,到了!”
“老奴遵命!”忠叔声音洪亮,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一道道命令清晰下达,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悄然收紧,目标直指那权势滔天的三皇子!
密室内的烛火,似乎都因这弥漫的杀机而摇曳得更加剧烈。
风暴,已至弦上!
只待那最后一声令下,便将石破天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