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靖王府马车顶棚,发出急促而沉闷的声响,如同此刻车厢内众人紧绷的心弦。萧煜将昏迷的柳絮小心安置在铺了软垫的座位上,苏澈则一刻未停,用随身携带的银针封住她伤口周围的穴道,减缓毒素扩散和血液流失。他撕开被血浸透的布料,借着车厢内昏暗的固定烛光,仔细检查伤口。
箭头入肉不深,但创口周围皮肉已经呈现出不祥的青黑色,渗出的血液也带着暗紫。
“是‘牵机’,不算罕见的混毒,主要成分是乌头碱和几种麻痹神经的草药,剂量不大,但拖延下去会致命。”苏澈语气沉凝,手下动作飞快,又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平的银质小盒,里面分格装着各种颜色的药粉。
他娴熟地取出几种,混合在一个小瓷碗里,用随身水囊的清水调成糊状。“好在毒性发作不算太快,我先用解毒散控制,回府后需立刻清创,服用对症汤药。”
萧煜坐在对面,任由一名护卫简单包扎他肋下的刀伤,目光始终落在苏澈专注的侧脸和柳絮苍白的脸上。他的脸色因失血和寒意有些发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她性命可能保住?”
“有七成把握。”苏澈将药糊小心敷在柳絮伤口,用干净布条包扎好,“毒素未侵心脉,及时清创用药,问题不大。只是她本就心神俱疲,此番又受重伤惊吓,需要好生调养一段时间。”他处理完柳絮,立刻转向萧煜,“你的伤让我看看。”
“皮外伤,无碍。”萧煜摆手,眉头紧锁,“她昏迷前的话……‘看见了’,‘是……’,她到底看见了谁?”
这未竟之言,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指向那隐藏在迷雾后的真凶。
“只能等她醒来再问。”苏澈叹了口气,心中同样焦急,但医者的本能让他先专注于救治。他坚持检查了萧煜的伤口,确认确实只是皮肉伤,仔细消毒上药后,才稍稍安心。
马车在雨夜中疾驰,终于冲破雨幕,驶入靖王府。早有准备的仆从和医官立刻迎上,将柳絮小心抬入早已收拾好的僻静厢房,苏澈亲自跟进指挥救治。萧煜则不顾身上带伤,立刻召来秦风。
“刺客身份?”萧煜的声音带着雨夜的寒气。
秦风单膝跪地,脸色难看:“回王爷,属下查验过尸体,皆是生面孔,身上没有任何标识,所用兵刃也是市面上常见的款式,查不到来源。是标准的死士做法,干净利落。”
“永济仓那两人呢?”
“同样如此。而且,他们选择在王爷您赴约途中截杀,显然是要阻止您与柳絮见面,甚至可能想将您与苏先生一并……其目的,狠毒至极!”
萧煜眼神冰冷:“对方知道我们查到了柳絮,也知道我们今晚要去见她。消息走漏了。”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可能:齐王?太子?还是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黑影?
“王爷,是否要加强对王府的戒备?以及……赵副指挥那边?”秦风请示。柳絮在王府的消息恐怕瞒不住,对方很可能对赵家下手以绝后患。
“立刻派人,以协助办案为由,将赵副指挥及其子女‘请’到王府暂住,严密保护起来。对外宣称柳絮受惊过度,在王府休养。”萧煜当机立断,“加派三倍暗哨,王府内外,一只苍蝇也不准随意进出!”
“是!”
吩咐完这一切,萧煜才感到肋下伤口传来阵阵刺痛。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不适,大步走向柳絮所在的厢房。
厢房内,灯火通明。苏澈已经为柳絮清理了伤口,剜去了少许被毒素侵蚀的坏肉,敷上了特效的解毒生肌膏,正坐在床边为她施针,引导药力,护住心脉。柳絮依旧昏迷,但脸色比之前稍微好了一些,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如何?”萧煜低声问。
“毒性控制住了,性命无虞。”苏澈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专注地看着银针的颤动,“但她心神损耗太大,又失血过多,恐怕要明早才能醒来。”
萧煜沉默地看着床上气息微弱的女子,她紧蹙的眉头似乎在诉说着当年的惊恐与此刻的痛苦。只差一点,这唯一的、关键的人证就要湮灭在永济仓的雨夜之中。
“对方越是疯狂灭口,越证明柳絮的重要性。”萧煜的声音低沉而冷硬,“她醒来那一刻,就是真相大白之时。届时,无论幕后是谁,本王都要他付出代价!”
苏澈收起银针,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我现在只希望她能撑过去。她背负这个秘密太久了。”
夜色深沉,雨势渐歇。靖王府内外戒备森严,如同一个巨大的堡垒。而在堡垒的中心,一间灯火不熄的厢房内,一个昏迷的女子,承载着揭开十数年冤案的最后希望。萧煜和苏澈守在一旁,等待着黎明,也等待着那石破天惊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