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养心殿。
弘历还在批折子,就听高曦月从长春宫来了:“她刚刚解了禁足,又想干什么?”
李玉低着头小心翼翼回话:“贵妃娘娘脱簪待罪,许是....有什么话想和皇上说吧。”
“脱簪待罪?她又干了什么事情?”弘历重重将笔一摔,显然是生了气。
“皇上息怒!”李玉忙不迭跪下,不动声色地上起眼药:“奴才听说今日贵妃娘娘与娴妃娘娘在御花园闹了些矛盾,但是更具体的奴才不知....”
弘历有些烦躁地捏着眉心:“罢了,朕到要看看她还想干些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让她进来。”
他原想的是不论高曦月说什么,他都一定要好好斥责一番,让她知道这里是紫禁城,不是她的私宅后院,身为贵妃就要守着紫禁城的规矩,要守着贵妃的体面。
可一见到高曦月的时候,他忽地又心软了。
只见眼前人卸去了所有华贵的首饰,青丝如瀑散落,衬得她本就苍白精致的脸更盈盈可怜。素衣简装之下,再不见昔日贵妃的张扬傲气,身姿更是柔弱地仿佛一吹就倒。
“臣妾见过皇上。”高曦月缓缓下拜,肩膀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眸中泪水不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哀婉的雾气凝在眼底,将那份母女生离的伤心、禁足的委屈、行事张扬的愧疚裹挟着与生俱来的柔弱放大了数倍。
让弘历心生怜惜。
“虽然已经开春,但春寒料峭的,你的身子怎么受得住?”他软了声音,变相地给眼前的人递了个台阶。
“皇上...”高曦月声音柔软哀转:“臣妾不怕身子受不住,臣妾只怕皇上厌了臣妾....璟桁已经不在臣妾身边了,臣妾好怕...好怕.....”
她可怜的样子让弘历心更软,到底是自己宠了那么久的人,自己也不好太过苛责。
想到这里弘历轻叹一声起身上前将人扶了起来,搂着一块坐到了榻上低低哄道:“说什么傻话?朕怎么会不要你呢?”
“臣妾做错了事,皇上一个月都没来瞧臣妾,臣妾真的已经知错了。”高曦月紧紧攥着弘历的衣服,像是攥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臣妾也知道海常在是无辜的,可臣妾一瞧见她,就忍不住想起娴妃和那个阿箬....当年在潜邸...在潜邸——”
说到这里,她的泪终于如断了线的珠子似地滚落,洇湿衣襟。
弘历轻叹,知晓从前如薏屡屡拿曦月的出身说事,她手底下的阿箬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扇过曦月的巴掌:“朕知道你心中有怨,可这一切终究与海常在没什么关系。她性子胆小怯懦,不过只是在你手底下讨生活而已。”
“臣妾明白的...臣妾都明白了。禁足的这个月,臣妾好好地反思了,臣妾不该轻信小人的话,要不是臣妾...皇上不会震怒、太后不会生气、皇后娘娘不会伤心,就连臣妾的璟桁——也不会离开臣妾了!”
高曦月说到最后,将头靠在弘历怀中,单薄的身子瞧着柔弱极了,再加上她素净的妆容和衣裳,弘历忍不住想起了一句话:
女要俏、一身孝。
虽然不大合适,但道理是相通的。
曦月从前满头珠翠、恣意张扬,猛地这样素净,真是别有一番韵味。
他强按下心中的悸动,轻柔地拂去她的泪水:“乖乖不哭了,璟桁...璟桁到底是皇额娘下旨送走的,朕也不好驳了皇额娘的旨意。这样吧,等有机会了,朕一定、一定让璟桁回到你身边,不叫你们母女分离,如何?”
“真的吗皇上?”高曦月抬起湿漉漉的双眼,依赖地看着眼前人。
弘历对上后,瞬间就沦陷了,什么如薏啊、海兰啊、御花园啊,统统都忘了:“那是自然,朕何时骗过你?今日你就别回咸福宫了,好好地陪着朕、朕也陪着你,好不好?”
“嗯!”高曦月小鸟依人地抱住弘历,终于心满意足。
景仁宫,深夜。
苏绿筠听进忠说高曦月进了养心殿再没出来就大概猜到了什么,一时间颇为佩服她:“到底是贵妃,就是有本事啊....”
“只怕贵妃一撒娇示弱,好好哭一场,皇上就什么都忘了。根本就不在乎海常在的命和娴妃的脸。”可心却不大喜欢贵妃的做派,她那样欺负人,最后居然只是关了一个月就没事了,皇上还将她看的那般重要,真是可恶!两个人都可恶!
“何止是皇上。”慈心笑着给苏绿筠地上温牛乳:“全天下的男人都是如此。”
“那全天下的男人都可恶。”可心嘟嘟囔囔地,惹得苏绿筠轻笑:“人性使然罢了。贵妃在潜邸的时候就受宠,她没什么脑子,就算作恶也是直来直去,更不曾影响到皇上和皇后的利益。”
“说到底,贵妃惹出的事情不过是妃嫔之间争风吃醋的小事,皇上气一气便也过去了。”
可心抱着托盘噘着嘴,有些闷闷不乐地开口:“就怕皇上被哄得又将公主送回咸福宫。”
慈心和苏绿筠对视一眼,长叹一声捏捏可心的脸:“仪嫔本来就留不住四公主,贵妃体弱难以有孕,又将公主视作自己的全部。哪怕是为了贵妃的身子,皇上都不可能让仪嫔长时间抚养公主。就算有太后娘娘的懿旨,过上几个月,有合适的时机,公主照样会被送回咸福宫。”
这也太不公平了!
可心气红了脸,为黄绮沄打抱不平起来:“那...那皇上下旨不就是在打太后娘娘的脸吗?他...他...他要为了贵妃得罪太后吗?”
“不会的。”慈心了解太后,太后同样不会为了一个孩子和皇帝生出龃龉,将公主送走不过是立威:“皇上一定会和太后商量这件事,太后也不会一意孤行。或许不久之后,就是太后娘娘下旨将四公主送回咸福宫,毕竟这对于太后娘娘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可是这为什么呢?太后大费周章弄了这么一出,公主又回到咸福宫,这有什么意义呢?”可心不理解。
“因为送走公主不是太后的目的。”苏绿筠将喝完的牛乳放在一边,轻声开口:“她的目的在送走公主的那一刻就达到了,至于后来璟桁到底在哪里,这不是最重要的。”
“况且,仪嫔也没有重要到有资格能成为皇上和太后之间的一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