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的人不少,又没有大总管,他下去应该就会有人上来。”苏绿筠看向高曦月,这会瞧着终于是稍稍安稳了些许。
高曦月轻哼一声,能上去的无非就是李玉:“李玉看着也不是好东西。”
她平等地讨厌这两个人。
“总好过王钦。”苏绿筠顺手拿起了一旁的没做完的绣绷瞧了一眼——老虎的脑袋是歪着的,眼睛也没什么光亮,胡子也没有绣好。
“正好,帮我绣两下。”高曦月瞥见便让茉心将针线递过去:“我想给璟桁绣个虎头帽,结果太难了绣不好。想绣一个小老虎的娃娃,谁知道也不简单。”
苏绿筠认命地拿起针帮她绣了起来:“你那绣功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样学下的......能分得清针线都不错了.....”
“你说什么!”高曦月瞬间就炸了毛,眼神落在那随手几针就活灵活现的小老虎身上的时候忽地又泄了气:“你说的也没错....”
“你说什么?”这一回轮到苏绿筠睁大双眼,这是高曦月能说出来的话?!她能承认自己不好?!
气的高曦月拍了她一下,有些恼羞成怒:“什么什么!本宫就是有不擅长的东西,可以了吧!”
苏绿筠没忍住笑了出来,继续低头绣着小老虎,嘴里还不忘逗她两句:“之前我不是给璟桁送过虎头帽吗?怎么了?不想让女儿戴别人送的东西?”
“哼。”高曦月冷哼一声,趾高气昂地看着她:“我能给璟桁戴你做的东西,都是给你脸面了。”
“那就多谢贵妃娘娘了。”苏绿筠现在对她的这些话已经能做到完全无动于衷了。
从前在重华宫的时候,她们虽然都是格格,可高曦月到底更受宠一些,家人在前朝得力,苏绿筠性格温和所以处处退让,一直都纵着她、哄着她。
如今二人地位平等,苏绿筠也想明白了。
高曦月成现在这个性格,只怕也有她的原因。
所以现在的她不再忍让,该说的时候就说,高曦月反倒没有那样娇气跋扈了。
殿内静悄悄地,高曦月就认真看她绣着,过了许久才轻声问道:“我听底下人回禀,你常常会给钟粹宫送些东西。有时候是些吃食、有时候是一些布料。”
“又快夏日了,娴妃一直禁足着,她自己又不会做人,得罪了这许多人日子总不好过。”苏绿筠头也不抬地回答:“别的都不说了,永璜总归还是住在这里面的。”
“你一定要和我作对?”
听见这句话苏绿筠笑了,抬起头对上高曦月的眼睛,她的眼睛明亮,瞧着似乎总是含着泪水,让人总以为这位贵妃娘娘是那样柔弱不堪:
“我不是你。”
说完这四个字,她继续绣着,小老虎已经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就差几针便能绣好:“我没有这样好的命有一个治水能臣做阿玛,更没有一个同样得力的兄弟。我爹娘为了钱将我卖掉,我就只能靠我自己。你说.....在宫里,这样的我能得罪什么人呢?我敢得罪什么人呢?”
“皇上也喜欢你,一登基就将你全家抬入满洲上三旗,赐姓高佳氏。你犯了那么多错,却依然是一人之下的贵妃,受过最严重的惩罚只是一个月的禁足而已。我有什么底气像你一样恣意地活?”
这些话反将高曦月问住,她愣愣地看着苏绿筠,好半晌才说话:“我知道了,随你去吧。只要你不影响我,我就不会和你作对。”
苏绿筠轻笑,她知道这已经是高曦月能给出的最大让步了:“我知道。我图谋的与你不是同一个东西,自然不会有什么矛盾。好了。”
她将小老虎递给高曦月:“瞧瞧,你要是觉得可以,我就带回去把另一面也绣了,保证和这一面一模一样。”
“这歪脑袋也能 一样?”高曦月睁大了眼睛,小老虎现在虽然是歪着脑袋的,看起来却憨态可掬、活灵活现,比之前乱七八糟的样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她上上下下打量着苏绿筠:“如薏和你比起来算什么江南才女啊?”
这人擅长音律又读过书,就连女红做的都这样好,可见家里不仅不是吃不上饭的,而且绝对是富甲一方才能这样精细地教养女儿。
这得给多少钱才愿意把女儿卖了去做优伶啊?
苏绿筠笑笑没有说话。
“那你拿回去吧,绣好了再遣人送回来就好。”高曦月看的一愣一愣的,依旧有些震惊。
直到苏绿筠离开她都久久没回过神,心底忽地升起一股悲凉。
这样好的人都被家人当做可以买卖的货物,若是没有进宫,她的下场会是怎么样的?
是嫁给更有钱的富商做小妾?还是被纨绔的宗亲买回去当乐伎?
这样多才多艺的人,做妾室和乐伎能给家人带来的收入是比一个妻室更可观的。
“你们说,她有嫁妆吗?”高曦月略有些忧愁地开口。
若是没有嫁妆,那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娘娘说的是纯妃娘娘?”星璇疑惑地询问。
高曦月点点头。
“娘娘说笑了,纯妃娘娘是优伶出身,被内务府采买回来的。宫里头哪个宫女有嫁妆?就算有也都在母家那里,不会带进宫来啊。”星璇笑着回答。
“那就是没有了。”高曦月轻叹一声。
难怪自己每次赏她金瓜子她都那样开心,原来是一无所有啊。
“娘娘,海答应在找李玉公公打听贵妃娘娘的消息,还让李玉公公有什么消息就遣人告诉她。”隐秘的宫道上,进忠低声对着眼前青色的人影说什么。
“李玉是御前的人,自然熟知的是皇上的消息。”苏绿筠笑了起来,脸上依旧是和善的笑容:“她一个小小答应,问便问了,还能掀起什么浪去?就算真掀了,那也是娴妃的。”
进忠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奴才明白了。”
“王钦一向没什么好名声,私底下玩的也是花,钟粹宫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苏绿筠笑道,全然没有一丝丝买了弘历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