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永璋居然也不放弃,每日都变着法子去闹哥哥。不过他骑射现在是兄弟里顶尖的,虽然才十岁,可就连大哥都有些比不过他。”
富察琅嬅逐渐被挑起兴趣,自从有孕以后她就没怎么见过永璋了,现在顿时觉得新奇:“他小时候皇上就说他根骨好,是个练武的好苗子,若是文武双全就好了。”
璟瑟却撇撇嘴:“他才不行呢,师傅一讲课他就昏睡了过去,哥哥拿着根藤条抽他他都醒不过来,也不知道他那一身皮肉是怎么长的。”
富察琅嬅听着实在是没忍住笑了出来:“永璋从小就不喜欢读书,你纯娘娘之前还盼着他长大能好些,可却也没好。难怪他不到五岁就被你纯娘娘送去了撷芳殿。”
“现在他闹不到纯娘娘就闹哥哥,真是有趣。”璟瑟笑起来,瞧了瞧一旁摆着的西洋钟连忙起身:“时辰差不多了,儿臣先去景仁宫请安,午后还要和二姐姐一块去和郎师傅学画呢。”
富察琅嬅点点头,满目柔和地看着她蹦跶着离开深深叹了口气:“要是我这个孩子和璟瑟一样就好了。”
“会的娘娘。”檀溪帮她理了理被子:“一定会的。”
“今年的春蚕礼可选定好人选了?”太后端坐在榻上与弘历随口闲聊。
弘历抿了抿嘴最后摇了摇头:“儿子想了,今年春蚕礼暂缓。蚕礼本来就是为皇后复的,如今皇后怀有身孕,缓一年也好。”
此话一出,太后却有些惊讶。
她还以为弘历在这个节骨眼上晋如薏为贵妃就是为了让她代皇后去的,正打算帮苏绿筠一把,没想到弘历直接不办了:“不办也好,今年京中大旱,这么久了一滴雨都没下。也就不必费着银子了,把银子省出来去应对灾情更好。”
“皇额娘说的是,这也是儿子所打算的。”弘历轻笑:“儿子还打算素食一月斋戒,步行到圜丘,行大雩礼祈雨。”
太后随意嗯了一声:“既然这样,哀家也会领着后宫嫔妃至安华殿祈福。”
众妃之中,因苏绿筠和金玉妍一个刚刚有孕不久,一个有孕六个月月份大了之外,其余所有人都一身素服去了安华殿。
只是谁都没想到,皇后居然在此时发动。可弘历当时身体不好,再加上她孕中郁郁,龙胎生得艰难。
璟瑟和璟惗知道后都连忙跑了过来,谁知云溪却将二人拦住:“公主莫急,皇后娘娘说了,产房血腥,不叫公主们进去。”
“皇额娘叫的那样惨烈,难道没人去通知皇阿玛吗?”璟惗心中焦急,看璟瑟都要哭了心中顿时有了几分火气:“就算皇阿玛在圜丘,那皇祖母呢?”
“皇后娘娘说了,皇上太后都在为大清祈福不肯叫人打扰,纯贵妃娘娘怀有身孕,怎好劳累操心.....”云溪也急啊,但是她是刚刚提拔上来不久的大宫女,人虽然细致但性子又软些,璟惗和璟瑟这两人的倔脾气又怎么会听呢?
璟瑟听着里头又传出一声惨叫,也管不得那么多了直接推开云溪闯了进去,璟惗一把扶住云溪飞速叮嘱:“你们在这里好好守着,我去....”
她犹豫了一瞬,不知道是该去请太后还是去请额娘。
“我去请太后。”她撂下一句连忙就往外走,谁知走到门口就听见富察琅嬅发出了一声不似人能发出的惨叫。
那叫声听得她心惊。
“女子生产都是过鬼门关的。”
璟惗想起了额娘的话。
“额娘,是亲眼见过自己的挚友折在这上头的。”
“那个人,也是你额娘。”
那时她太小,没听懂额娘话语中那深切的悲伤。许是缘分使然,额娘口中的那个场景今日似乎又要重现。
如果....如果额娘亲眼瞧着皇额娘死了,肯定会悲痛欲绝,就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会受到影响,最后伤了额娘的身子;若是额娘没有见到皇额娘最后一面,是不是会追悔万分,一辈子都陷在“明明有机会”这五个字里头。
倘若今日在里头痛苦的是璟瑟,璟惗也是要见她最后一眼的,以己度人,她脚步一转直接去了景仁宫。
当璟惗跌跌撞撞冲进景仁宫,带着哭腔喊出:“皇额娘不好了!额娘您快去看看!”时,苏绿筠正因孕期疲惫在小憩。
那一声呼喊如同惊雷猛地炸入她的心脏,瞬间驱散了所有睡意。她猛地坐起,腹中的胎儿似乎也感应到母亲的惊惶,不安地躁动了一下。
“备轿!快!”苏绿筠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尖锐,甚至顾不上仪态,几乎是扑下暖炕。
慈心和筱果连忙一左一右搀扶住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
苏绿筠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画面在疯狂闪现:同样惨烈的叫声,嬷嬷惊恐的“血崩”,诸瑛姐姐渐渐失温的手,以及那刺耳的婴儿啼哭.....那是她心底最深的噩梦,此刻却以惊人的相似度在长春宫重演。
“不会的....不会的....”她喃喃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脚步虚浮却拼尽全力往外奔。
轿辇起行,她只觉得时间从未如此漫长,每一次颠簸都像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长春宫越来越近,那撕心裂肺的痛呼也越来越清晰,每一个痛呼都与记忆深处诸瑛的呻吟重叠、回响。
轿辇未停稳,苏绿筠已推开搀扶,几乎是踉跄着冲入产房。
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太医和稳婆们焦灼慌乱的身影在她眼前晃动,但她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床上那个被汗水浸透、面色惨白如纸的身影——富察琅嬅。
“娘娘!”苏绿筠扑到床边,一把抓住富察琅嬅冰凉汗湿的手,那熟悉的、失温的触感让她浑身剧烈地哆嗦起来,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多年前那个夜晚,诸瑛姐姐的手也是这样在她手中一点点失去生气的。
“娘娘!皇后娘娘!”苏绿筠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用力回想着当年安慰诸瑛的话,试图用同样的宽慰来安抚眼前濒临崩溃的挚友,更像是在拼命说服自己:“没事的…没事的!您再使使劲儿!孩子就快出来了!您想想皇上,想想璟瑟、永琏、璟婋!他们都等着您呢!您一定会平安的!一定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