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苏绿筠转身,在檀溪的搀扶下缓缓步出长春宫正殿。
跨出门槛时,她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富察琅嬅依旧坐在首位上,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却已投向暖阁的方向——那是永琮所在。
阳光斜斜照在她身上,却似乎并未带来多少暖意,那份强撑的平静下,是唯有苏绿筠才能深切体会到的、沉甸甸的忧虑与疲惫。
苏绿筠的心揪紧了,终是不大放心地,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殿内,富察琅嬅望着苏绿筠离去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眼神重新变得空茫而忧虑,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那里仿佛还残留着生育永琮时留下的寒意与隐痛。
苏绿筠产期将近,她怎么好再让苏绿筠为自己劳心呢?这么多年,她为自己做的已经够多了,她也有孩子要照顾,绝对要保养好,千万不能像自己一样.....活得这么累。
御花园。
今年初雪还没下,梅树上倒是先长了点点花苞,瞧着格外小巧可爱。
如薏和海兰一块漫步,海兰一想起魏嬿婉巴结娘娘又巴结皇后的样子就烦:“姐姐瞧见令嫔巴结皇后的样子了吗?她四处曲意逢迎、献媚讨好,做派还真是.....也难为她那样的出身了。”
如薏噘着嘴笑起来,声音沙哑又清高:“她是一心为自己打算,就连青梅竹马都可以背弃,能做到这个程度,也是她的本事。”
说着,二人便齐齐笑起来。
“臣妾给娴贵妃娘娘请安、见过愉嫔姐姐。”
却不想魏嬿婉略带笑意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妹妹正从如意馆替纯贵妃娘娘取画回来,却不想在这里遇见两位姐姐,当真是缘分。”
如薏上下打量她一眼,不屑地笑笑准备直接就走。
“方才愉嫔姐姐说起出身....也是。宫里哪个女人不为自己的家族倾尽心力,只不过有的人的家族能为自己带来助益,有的家族却不行。”
魏嬿婉上前,半点不怕如薏,她脸上依旧是笑着的,可眼睛里却冰冷一片:
“娴贵妃娘娘出身乌拉那拉氏,想来这个家族和臣妾的母家一样,都是拖累吧?不过,出身高低都是自己争出来的。譬如娴贵妃娘娘,如何一步步走来,世人都看在眼里,有何苦衷?”
“放肆!你敢嘲讽姐姐!”海兰一听就知道魏嬿婉阴阳怪气说的是什么,登时就发起火来。
“愉嫔姐姐怎么这样生气?臣妾不过是和两位姐姐闲聊罢了。”魏嬿婉说着对着如薏福了福身:“想来娴贵妃娘娘也是这样想的吧?不过臣妾还急着去景仁宫,就不陪娘娘说话了。”
她侮辱了如薏的气海兰还没有出,怎么允许她直接离开,立即上前一步拉住她:“你骂完人就想走?姐姐是协理六宫的贵妃,你不过一个小小嫔位,有什么资格敢这样,你——”
海兰话还没说完,魏嬿婉立即甩开她的手“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从背后看,她就像是被海兰推倒的一样。
她轻呼一声,那声音细弱又带着猝不及防的惊惶,像受惊的小兔子。
春婵慌忙去扶,却只来得及让她半跌在自己臂弯里,避免了重重摔落在地。
饶是如此,她此刻的模样也足以令人心折——乌黑的发髻微微散乱,几缕青丝垂落在光洁的额角与雪白的颊边。
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甜美笑意的脸此刻失了血色,透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长长的睫毛簌簌颤动,更衬得那双受惊的眼眸水光盈盈,含着一丝强忍的痛楚与未散尽的惊魂未定。
她贝齿轻咬着失了血色的下唇,留下浅浅的印痕,仿佛在极力压抑着呼之欲出的痛呼与委屈。
画卷散落在地,衬的她愈发显得娇怯可怜,楚楚动人,她娇滴滴又委屈巴巴地落下泪:“不知道妹妹做错了什么,竟然惹得愉嫔娘娘这样生气,都是妹妹的错,姐姐如此....也当消气了吧....”
“你!”海兰气的头晕,明明是魏嬿婉自己摔倒的,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可还来不及她多说什么,面前就传来一声厉喝:
“大胆!”
海兰抬起头,想死的心都有了。
苏绿筠正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幕看的清楚,不过她大着肚子没法亲自将魏嬿婉扶起来,慈心便立即上前。
魏嬿婉娇弱地起身,脸上还挂着泪痕,虚虚靠在慈心身上,可怜兮兮地看向苏绿筠:“娘娘——”
这一声娘娘叫的千回百转,各外触动情肠,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抗拒不了这样漂亮的姑娘委屈地朝你求助。
苏绿筠看着简直心疼坏了,自己养着的时候明明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小兔子自己出去住了两天怎么就弄得灰扑扑的了呢?
她连忙拿起自己的手帕,轻柔地为她擦去泪水,柔声宽慰她:“好嬿婉,别怕。有本宫在,谁都不能欺负你。”
说罢,她转身看向脸色惨白的海兰,语气格外严厉,显然是气的不轻:“本宫竟然不知道,这宫里居然是愉嫔当家了。竟然敢当众训诫宫妃,是谁给你的胆子?”
海兰不敢犹豫,立即跪下来重重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磕头请罪:“是臣妾的错,还请贵妃娘娘别为了臣妾这样不值得的人生气!臣妾愿意认罚,只求娘娘消气!”
魏嬿婉见状微微睁大眼睛——愉嫔疯了?
海兰疯了?
显然,如薏也不明白海兰为什么这样,但在苏绿筠面前她还是要保持体面:“没有人欺负魏嬿婉,她的所作所为,本宫都看在眼里。”说着,她低头看向海兰:“海兰,不是你的错不要认。”
海兰却不为所动,冬日的道路格外冰冷,那些冷意一点点渗透进膝盖让她更加清醒:“不,姐姐,这都是臣妾的错,臣妾认罚。”
如薏听到这里像见鬼一样低头,眉头蹙起:“海兰!”
“哼。”苏绿筠却在此时笑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海兰:“愉嫔既然主动认错那便罢了,本宫也不是不饶人的。只是....娴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