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而永琏,就因为出身正嫡,被皇阿玛视作太子!太子!
他就算当不成太子了,皇阿玛也对他期盼甚高,凭什么?!凭什么?!
但是唯有苏绿筠.....唯有这一位不是额娘却胜似额娘的人是永璜唯一的愧疚。
“吵什么?!”
苏绿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声厉喝三人都低下头不敢看她。
她一眼扫过,心猛地一沉:供果盘碎裂在地,果子滚得到处都是,香炉倾倒,一片狼藉。
永璜捂着腹部,脸色煞白地半倚在案几旁,额上全是冷汗,看向永璋和永琏的眼神充满了怨恨。永璋则像只炸毛的小狮子,气鼓鼓地挡在永琏身前,胸膛还在剧烈起伏。
而永琏....他站在永璋身前,脸色苍白如旧,神情却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仿佛刚才那场冲突与他无关,只是那双垂下的眼睫,遮住了所有翻涌的情绪。
“都愣着做什么!”苏绿筠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还不快收拾干净!灵前失仪,成何体统!”
她带来的景仁宫人立刻涌入,手脚麻利地开始清理地上的狼藉,扶正香炉案几,迅速恢复着灵堂应有的肃穆。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快得惊人。
苏绿筠的目光严厉地刺向永璋,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太多,最多的却是对他莽撞护兄的心疼。永璋接触到她的目光,气焰瞬间矮了半截,倔强地抿着嘴,眼神却倔强地不肯完全避开。
就在这景仁宫宫人刚刚收拾完一切,将永璜扶起来的时候,殿外骤然响起一声尖锐的通传:
“皇上驾到——!”
弘历的身影出现在灵堂门口,一身素服,眉宇间是连日操劳和哀痛留下的深深倦怠,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
狼藉已被快速掩盖,但痕迹犹存。永璜那痛苦扭曲、强自支撑的惨白脸色;永璋那尚未平息的怒气与倔强;以及永琏....那张平静得近乎诡异、仿佛隔绝了所有尘世纷扰的脸。
弘历的目光在三个儿子身上逡巡片刻,最终落在永琏身上时,微微一顿。他缓步走到巨大的梓宫前,亲自上了一炷香,沉默片刻后,才转过身,声音低沉地开口,听不出喜怒:
“朕听闻,你们兄弟几个....方才在此处有些争执?”
他的目光扫过永璜和永璋,最后又定格在永琏脸上:“可有此事?”
殿内一片死寂。
永璜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被腹部的剧痛和涌上心头的屈辱堵了回去。永璋梗着脖子,正要开口辩解——
“回皇阿玛。”永琏的声音却平静地响了起来,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凝滞的大殿。他微微抬眸,迎上弘历审视的目光,眼神淡然而坦然,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并无争执。大哥方才不慎失足,碰倒了供案,三弟离得近,想去搀扶,动作急了点,惊扰了皇额娘安宁,是儿子失职,未能照看好灵前。”
他语气平稳,逻辑清晰,将一场激烈的冲突轻描淡写地说成了一次意外失足和搀扶时的忙乱。那份置身事外的淡然,配合着他苍白病弱却异常平静的神情,竟让人一时无法质疑。
弘历深深地看了永琏一眼。
那双年轻的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平静,一丝波澜也无。他沉默了。永琏的回答滴水不漏,将一切责任归于“意外”和“失职”,保全了皇家体面,也堵住了他继续追问的口。
弘历心中那股因丧妻和朝务堆积的烦躁郁气,似乎被永琏这份刻意的平静强行压了下去。
他缓缓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声音也放缓了些:“原来如此。灵前肃穆,更需谨慎。都打起精神来,好好送你们皇额娘最后一程。”
他转过身,似乎打算离开。
然而,就在他脚步微动之际,目光再次掠过永璜那张因疼痛而有些怨愤而扭曲、又冷汗涔涔的脸。
那副模样,哪里是“不慎失足”?分明是吃了大亏!
一股被强行压下的怒火猛地窜了上来,烧得弘历心口发烫。
永琏的否认是顾全大局,可永璜身为长子,在嫡母灵前,竟不知收敛,闹出这等不堪!他想起永璜之前对富察琅嬅若有若无的怨怼,想起他此刻狼狈又怨毒的神情...
这哪里是哀思?分明是失仪!是大不敬!
弘历越想越气,那股被永琏强行压下的帝王怒火再也无法遏制,他只想一股脑将最近这段时间的怨气通通发泄出来。他霍然转身,眼神骤然变得凌厉如刀,直直刺向永璜,声音陡然拔高
“永璜!”
永璜被这声厉喝惊得浑身一颤,强撑着想要行礼。
“不必装了!”
弘历的声音冰冷刺骨,直接打断了他的动作:“看看你这副样子!披头散发,衣衫不整,面色如鬼!在你皇额娘灵前,竟敢如此失仪!毫无哀戚之心,更无长兄之容!简直混账!”
他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怒极:
“朕看你是昏了头了!即刻滚去奉先殿,在祖宗灵前跪着!给朕好好反省!一日一夜,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起身!好好想想,何为孝道!何为体统!滚!”
“皇阿玛!儿臣....”永璜脸色惨白如纸,挣扎着想辩解。
“滚——!”弘历的怒吼震得整个灵堂嗡嗡作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
进忠等人立刻上前,几乎是架着面无人色、浑身瘫软的永璜,踉踉跄跄地拖出了灵堂,朝着奉先殿的方向而去。
弘历余怒未消,胸膛仍在起伏。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垂首不语的永璋,又深深看了一眼依旧平静、仿佛刚才那番雷霆之怒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永琏,最终什么也没说,一拂袖,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大步离开了这令人窒息的灵堂。
殿内,只剩下永琏、永璋,以及满殿的素白和袅袅升起的、带着苦涩余味的青烟。
苏绿筠看着永琏那平静得过分的侧脸,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担忧。
她走到永璋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紧绷的肩背,无声地叹了口气。永璋感受到母亲的安抚,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放松,眼中沁出一汪泪水:“额娘.....大武好伤心啊.....”
“额娘知道你伤心,可再伤心也不能乱了分寸。”苏绿筠将他搂到怀里,取出手帕给他擦去泪水:“你动手打了大阿哥,你皇阿玛看在你二哥哥的面子上才没有罚你,但是你自己要知错。”
“他先说二哥哥不好的.....”牛大武小朋友伤心坏了,大哥哥怎么能那么说呢?
苏绿筠轻叹一声,抬起头看向永琏,见他眼眶也是红的,苍白的脸颊因委屈也染上一点粉红,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好孩子,别难过了,你还有纯娘娘,纯娘娘会保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