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的苦香越来越浓，像是潮湿的药渣混着腐烂的叶子，在鼻尖缠得死紧。
云小糖站在原地没动，手指轻轻滑进储物戒。她没去看地上的火堆，也没回头瞧那几只蚀骨犬的尸体，只是微微仰头，让风从正面吹过来。
她的鼻子又动了两下。
这味道不是飘来的，是顺着风向追过来的。
藏宝图在视野角落亮起，热源标记一闪而过——左侧树丛深处，有个人影停了快五分钟，连呼吸都压得极低。
但她记得，刚才犬群冲出来的时候，那边根本没有动静。
野兽不会等，猎人会。
她慢慢弯腰，假装整理靴子里的布条，实则指尖已经碰到了最后一包迷息粉。粉末有点潮，但还能用。
“这味儿……真难闻。”她直起身，声音软乎乎的，像在自言自语，“烧糊了的东西谁还拿来点火啊？”
说完，她忽然转头，盯着那片晃都不晃一下的树影。
“你跟一路了？”她歪了歪头，嘴角还挂着点怯怯的笑，“再不出来，小糖可要喊啦。”
树叶沙的一声分开。
一个黑袍男人走了出来。
他脚步很轻，像是踩在棉花上，每一步落下都没有激起半点尘土。黑色长袍从头裹到脚，袖口绣着一圈暗紫色的纹路，像是某种藤蔓缠绕的图案。
最扎眼的是他身上那股味儿——和避难所里冒出来的黑烟一模一样，苦中带腥，闻久了喉咙发干。
云小糖往后退了半步，手悄悄绕上发尾。
“你是谁呀？”她眨眨眼，声音有点抖，“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只是个普通求生者……”
男人没说话，只缓缓抬起一只手。
袖口滑开，露出一段苍白的手腕。他的指甲泛着青灰色，像是泡过毒水。
“交出藏宝图。”他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石板，“我知道你在找什么，也知道你能看到什么。”
云小糖心跳一顿。
这是第一次有人直接说出“藏宝图”三个字。
之前那些人，最多说她运气好、捡便宜、走狗屎运。可眼前这家伙，眼神冷得像冰，话也说得准得吓人。
她咬了咬唇，装作听不懂：“什……什么图？我没有啊！我就是靠捡破烂活下来的……”
“别装了。”男人冷笑一声，“你能合成武器，能预判异兽路线，还能在毒圈边缘精准卡点补给。烬渊大陆没人能做到这些，除了——”
他顿了顿，目光钉在她脸上。
“——那个早就该死的人。”
云小糖垂下眼，睫毛颤了颤。
她在想怎么脱身。
迷息粉只能拖延三秒，对方速度未知，而且……那股气味明显是长期接触毒物形成的体征，说明这人不是临时路过，而是专门冲她来的。
她不动声色地把迷息粉移到掌心，另一只手摸向靴侧的小刀。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三声钟响。
咚——
咚——
咚——
大地跟着震了一下，天边的灰云突然翻涌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搅动。
藏宝图瞬间刷新，红点移动，安全区坐标跳变。
【毒圈开始收缩，新边界距当前位置8公里】
云小糖瞳孔一缩。
这个距离，步行至少要两个钟头。现在动手，只会被毒雾追着跑。
黑袍男人脸色也变了。
他抬头看向天空，眉头拧紧，嘴里低骂一句：“这么快？”
云小糖立刻抓住机会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哥哥，毒圈要来了！”她抬手指天，语气慌张，“我们赶紧跑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少演。”男人猛地转头盯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拖时间？”
他袖子一甩，一团黑雾喷出，贴着地面朝她脚下蔓延。
云小糖立马跳开，脚底差点沾上那团雾气。泥土被碰到的地方立刻冒起白烟，草根枯成焦黑。
她倒吸一口冷气。
这不是普通的毒，是能腐蚀活物的剧毒。
“最后一次机会。”男人逼近一步，“把藏宝图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云小糖攥紧掌心的迷息粉，指节发白。
她知道不能硬拼。
但这人既然认得藏宝图，那就一定知道它的作用方式。而能知道这个秘密的，绝不可能是普通人。
她忽然笑了。
很轻，带着点天真。
“你说藏宝图……”她歪头看他，“那你应该也知道，它只认主人对吧？”
男人一愣。
“你抢不走的。”她往前半步，声音依旧软，“就算杀了我，它也会跟着我一起消失。你想要它，就得让我活着。”
空气静了一瞬。
男人眯起眼。
“你以为我会信这种鬼话？”
“你可以试试。”云小糖摊手，“杀了我，看图会不会还在。”
她不怕他不信。
因为她知道，真正了解藏宝图规则的人，根本不会在这种时候动手。
果然，男人迟疑了。
就在这一刹那，云小糖扬手把迷息粉撒向空中。
白雾炸开，扑面而来。
男人迅速抬袖遮脸，动作虽快，但仍吸入一丝。他咳嗽两声，身形微滞。
云小糖转身就跑。
她没往林子深处冲，而是斜切向右侧缓坡——那里土质松软，适合急转，也能避开毒雾最先侵袭的低洼地带。
身后传来一声冷哼。
“跑得了这次，下次呢？”
声音还没落，那团黑雾竟自行追了过来，贴地滑行如蛇。
云小糖咬牙，从储物戒掏出一块碎石，反手砸向身后大树。
石头撞上树干，发出脆响。
黑雾果然偏移方向，朝声音来源卷去。
她趁机加速，一口气冲上缓坡。
风更大了，吹得她裙角乱飞。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人没追上来，但也没离开。他就站在原地，黑袍猎猎，像根插在地里的桩子。
然后，他抬手做了个手势。
三根手指弯曲，掌心朝下，像是在召唤什么。
云小糖心头一跳。
这不是通用求救信号，也不是求生者常用的暗语。
这是某种指挥类指令。
就像……她在避难所外看到的铁脊狼临死前抽搐的动作一样。
都是同一个节奏。
她猛地停下脚步。
原来如此。
那些异兽不是偶然出现的。
是他放出来的。
用毒催化，用气味操控，让她一路打，一路耗，最后在他设好的局里精疲力尽。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刚才撒粉时，有几粒粉末沾到了掌心。现在皮肤有些发麻，像是被细针扎过。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迷息粉见效那么短。
她的药，已经被对方研究透了。
远处钟声余音散尽，天空裂开一道灰线，毒雾正从那里倾泻而下。
云小糖深吸一口气，转身继续奔跑。
她不再掩饰步伐，也不再装傻卖萌。
现在的每一秒都在和毒圈赛跑。
她必须赶到下一个高地区域，否则就会像那些被腐蚀的草根一样，一点点烂掉。
跑了大概十分钟，她终于看见前方有一片石台高地，周围立着几根断裂的柱子，像是废弃祭坛。
她加快脚步。
就在她即将踏上石阶时，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苦香。
很淡，混在风里，几乎察觉不到。
但她还是停下了。
因为这味道，是从石台上传来的。
她缓缓抬头。
一根断柱后面，露出一角黑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