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的空气，因为“星火联盟”那个疯狂的构想，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顾少铭依旧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毕露，整个人像是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弓弦，随时都能射出致命的一箭。
林征却很安静。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光带，那张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仿佛刚才那个描绘了颠覆性蓝图的野心家，根本不是他。
车子很快驶入了江州市区。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灯火，让车内那股激昂又压抑的气氛，渐渐被城市的烟火气所冲淡。
在一个十字路口，顾少铭停下了车。
“我就在这下，我那辆骚包的法拉利还停在附近。”
林征点了下头。
顾少铭解开安全带，却没有马上下车。他转过身，非常认真地看着林征。
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阿征，等你的电话。”
“联盟的召唤，随叫随到。”
说完，他推开车门，大步流星地消失在了夜色里，背影挺得笔直，像一个奔赴战场的士兵。
车里，又只剩下林征一个人。
他看了眼车载屏幕上的时间。
下午四点五十分。
这个时间点……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回云顶别墅？
不。
他心中一动，那个刚刚还在推演着资本博弈、情报战争的冷酷大脑，瞬间被另一个更柔软、更温暖的念头所占据。
他没有丝毫犹豫，伸手在导航上重新输入了一个地址。
念念所在的幼儿园。
辉腾的车头一转，悄无声息地汇入另一条车道，朝着与云顶别墅完全相反的方向驶去。
幼儿园门口，早已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
穿着光鲜的家长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等待着自家的宝贝。
林征将车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没有下车。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车里，看着幼儿园那童话城堡般的大门，一路上的疲惫和心中那股尚未完全散去的杀伐之气，正在一点点被眼前的温馨画面所融化。
“叮铃铃——”
清脆的放学铃声响起。
幼儿园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群五颜六色的小身影，像出笼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冲了出来。
林征的视线，在人群中飞速搜索。
很快，他就找到了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身影。
一袭粉色的公主裙，扎着两个可爱的冲天小辫，正背着一个小小的草莓书包，跟在老师身边，一蹦一跳地往外走。
是念念。
看到那道小小的身影时，林征脸上所有紧绷的线条，都在一瞬间，彻底柔和了下来。
仿佛冰山遇到了暖阳，坚冰在无声无息中，化成了一滩春水。
就在这时，正在人群中好奇张望的萧念，也看到了那辆停在角落里的，熟悉的黑色辉腾。
以及，车窗后那张她想了好多天的脸。
她的小嘴，瞬间张成了一个圆圆的“o”型。
下一秒。
“叔叔！”
一声蕴含着巨大惊喜和委屈的呼喊，石破天惊般地炸响在幼儿园门口！
小小的身影，再也顾不上老师的嘱咐，迈开两条小短腿，像一颗发射出去的粉色小炮弹，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林征的方向飞奔而来！
林征的心，在那一刻，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迅速推开车门，大步迎了上去。
就在那颗“小炮弹”即将撞进他怀里之前，他稳稳地蹲下身，张开了双臂。
“砰！”
一声结结实实的闷响。
温香软玉，撞了个满怀。
念念的小胳膊，像两条有力的藤蔓，死死地圈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小脸蛋深深地埋在他的颈窝里，用力地蹭着。
“叔叔！叔叔你回来了呀！”
小奶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
“念念好想你！好想你呀！”
“幼儿园的滑滑梯都没有你陪我玩好玩！饭饭也没有你做的好吃！”
小丫头整个人都挂在林征身上，红扑扑的小脸蛋上，满是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嘴里唧唧喳喳地控诉着对他的思念。
林征抱着怀里这个温软的小人儿，感受着她身上那股好闻的奶香味，听着她带着哭腔的撒娇。
一路从平安县带回来的疲惫。
在港城金融战场的血雨腥风。
构想“星火联盟”时的冷酷决绝。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被怀里这个小小的身躯，彻底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的心，前所未有的柔软，也前所未有的安宁。
他轻轻拍着念念的后背，用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低声承诺。
“叔叔回来了。”
“今晚给念念做好吃的糖醋排骨。”
“陪你玩搭积木的游戏。”
“再给你讲三个新的睡前故事。”
听到这一连串的承诺，小丫头才心满意足地吸了吸鼻子，从他怀里抬起头来。
她亮晶晶的大眼睛里还带着一点水汽，但小脸上已经挂满了灿烂的笑容。
她没有从林征身上下来，而是扭过头，朝着后面气喘吁吁跟上来的张妈，得意地炫耀。
“张奶奶！是叔叔！叔叔回来接我啦！”
张妈看到林征，也是一脸惊喜，连忙走上前来。
“林先生！您回来了！”
林征抱着念念站起身，对着张妈点了点头。
“嗯，回来了。”
念念这才心满意足地从林征身上滑了下来，但她的小手，却一刻也不愿意松开，紧紧地牵住了林征的大手。
那只在资本市场翻云覆雨，废掉王霸，甚至准备掀翻牌桌的手，此刻被一只小小的、软软的手掌握着。
林征低头看着她，心中一片温热。
他牵着她，朝着辉腾车的方向走去。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被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