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回谷的雪，比北境任何地方都要冷。林凡踩着及膝的积雪，手里的青铜罗盘指针不断颤抖，指向谷心那片被冰封的湖泊。苏眉紧紧攥着双莲合璧的玉佩，绿光透过指缝落在雪地上，映出一串浅浅的脚印——那是阿秀的鞋印，尺码与她的绣鞋完全吻合。
“脚印到湖边就消失了。”林婉儿用剑拨开湖边的积雪，露出冰层下暗绿色的湖水，“阿秀会不会掉进湖里了？”
“不可能。”苏眉摇头，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姐姐水性很好，小时候在青阳城的护城河，她能憋气游到对岸。而且这脚印很稳，不像是失足滑落的样子。”她蹲下身，抚摸着冰面上一道细微的划痕，“这是姐姐发簪上的银饰划的，她肯定是故意留下的记号。”
林凡凑近细看，划痕呈螺旋状，与双莲堂药柜上的莲花锁纹路一模一样。他突然想起苏伯母说过，姐妹俩小时候发明了一种“莲花密码”，螺旋代表“危险，勿追”，直线代表“安全，速来”。“她是在告诉我们，湖里有危险，但她没事。”
影卫头领用剑敲击冰层，发出沉闷的响声：“这冰至少有三尺厚，下面说不定有暗洞。”他从包裹里取出火折子和硝石，“要不我们炸开冰层看看？”
“不行。”林凡阻止他，“阿秀既然留下记号，肯定有她的用意。贸然炸开冰层，万一触动机关，后果不堪设想。”他看向苏眉，“你姐姐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习惯？比如看到特定的东西会留下标记。”
苏眉想了想，突然指着玉佩上的绿光：“姐姐喜欢用胭脂画莲花，她说不同颜色的莲花代表不同的意思。红色是‘求救’，绿色是‘等待’，白色……”她的声音顿住，眼眶泛红，“白色是‘永别’。”
林婉儿突然指向冰层下的一处阴影：“你们看那里！”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冰层深处隐约有个白色的影子，像朵盛开的莲花，在暗绿色的水中静静漂浮。
“是白色的莲花！”苏眉的声音发颤，“姐姐她……”
“别慌。”林凡按住她的肩膀，目光锐利如鹰，“那不是莲花，是冰雕。你看花瓣的边缘，有凿子的痕迹。”他从怀里掏出母亲留下的小铜镜，对着冰层反射阳光，光影在冰面移动，当光斑落在白色影子上时，冰层突然发出“咔嚓”的轻响，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是机关！”林婉儿惊喜道，“这冰雕是钥匙！”
洞口涌出刺骨的寒气，带着淡淡的药草香——是阿秀常用的艾草味。林凡点燃火把，率先钻了进去，里面竟是条冰砌的通道，墙壁上挂着冰棱，像无数把倒悬的利剑。通道尽头有微光闪烁，隐约能听到水滴的声音。
“小心脚下。”林凡提醒道，用火把照亮地面，冰面上布满了尖刺，稍不留意就会被刺穿鞋底。他边走边观察墙壁，发现上面刻着与阴槐庙相似的符咒，只是这些符咒被人用利器划烂了，留下深深的刻痕。
“是姐姐的匕首！”苏眉认出刻痕边缘的花纹，“这是爹送给她的成人礼，刀柄上有苏家的标记。”
通道尽头是个圆形的冰窟，中央的冰台上放着个玉盒，盒盖上雕刻的双莲图案与苏眉手中的玉佩完全吻合。阿秀不在冰窟里，但冰台上的血迹和散落的发簪说明，她确实来过这里。
“玉盒里是什么？”林婉儿刚想伸手去拿，却被林凡拦住。
“有瘴气。”他用火把靠近玉盒，火焰立刻变成了诡异的蓝色，“是‘蚀心瘴’，吸入后会让人产生幻觉，自相残杀。”他从包裹里取出前掌柜给的草药，让众人含在嘴里，“这药能暂时压制瘴气，但不能久留。”
林凡用剑挑开玉盒，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卷泛黄的布帛，上面用朱砂画着幅地图，标注着无回谷的地形和一个用红圈标出的地点——“莲心洞”。布帛的角落有个小小的胭脂莲花，绿色的，正是苏眉说的“等待”。
“姐姐在莲心洞等我们！”苏眉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却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她说过，莲心洞是北境最暖和的地方，里面有永不凋谢的莲花。”
冰窟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头顶的冰棱开始坠落。“不好，机关被触发了！”影卫头领大喊，“快撤！”
众人匆忙往通道外跑，刚钻出冰洞，身后就传来轰然巨响，冰层合拢，恢复了原状，仿佛从未有过洞口。苏眉看着湖面，突然指着远处的山崖：“莲心洞肯定在那里！你看山壁上的影子，像不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
山崖陡峭，覆盖着厚厚的冰层，几乎没有落脚之处。林凡用剑在冰面上凿出脚印，让影卫们依次跟上，自己则护着苏眉和林婉儿走在中间。寒风如刀，刮得人睁不开眼，林婉儿好几次差点滑倒，都被林凡及时拉住。
“抓紧我的手。”林凡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手套传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林婉儿脸颊微红，却用力点了点头，紧紧回握住他。
爬到半山腰时，苏眉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一块突出的岩石：“那里有姐姐的帕子！”帕子是月白色的，绣着半朵莲，正是她送给阿秀的生日礼物。帕子被压在岩石下，露出的一角沾着点绿色的粉末——是莲心草的粉末，只有莲心洞周围才生长这种草药。
“就在前面了。”林凡精神一振，加快了攀爬的速度。又往上爬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山壁上果然出现一个洞口，洞口被藤蔓遮掩，拨开藤蔓，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与洞外的严寒形成鲜明对比。
洞内豁然开朗，钟乳石悬挂在头顶，像水晶灯般闪烁着微光。地面上生长着成片的莲心草，绿色的叶片间点缀着白色的小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最深处有个石台，上面躺着个人，正是阿秀！
“姐姐！”苏眉冲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屏障挡住。阿秀躺在石台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周身笼罩着一层淡蓝色的光晕，像被冰蚕茧包裹着。
“是‘寒莲蛊’。”林凡的声音凝重，《血莲秘卷》的残页里提过这种蛊毒，中蛊者会被寒冰包裹，意识被困在梦境中，七天后就会变成冰雕，“鬼手阁的人用阿秀的生魂养蛊，想借此控制莲心洞的灵力。”
林婉儿检查着石台四周，发现上面刻着与冰窟相似的符咒：“这是个养蛊阵，必须用双莲玉佩的力量才能破解。”她看向苏眉，“苏姑娘，需要你和姐姐的玉佩合二为一，才能冲破这层寒冰。”
苏眉将双莲玉佩放在石台上，绿光与阿秀周身的蓝光碰撞，发出“滋滋”的响声。阿秀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梦中挣扎。“姐姐，醒醒！”苏眉泣不成声，“我来救你了，你快醒醒啊！”
玉佩的绿光越来越盛，蓝光却顽强地抵抗着，形成一道拉锯的光墙。林凡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话：“双莲同心，其利断金，心若不齐，莲亦枯萎。”他对苏眉说：“你试着回忆和姐姐在一起的快乐时光，用意念催动玉佩，光是靠蛮力没用的。”
苏眉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想起小时候和阿秀在青阳城的巷口跳皮筋，想起姐姐把唯一的糖糕让给她，想起两人在双莲堂偷偷试穿新做的衣裳……一幕幕温暖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她能感觉到，玉佩在掌心微微发烫，仿佛与自己的心跳同频。
“姐姐，我们说好要一起经营双莲堂，要一起看遍天下的莲花……”苏眉的声音哽咽却充满力量，“你不能食言啊！”
“咔嚓”一声，阿秀周身的蓝光突然裂开一道缝隙，绿光趁机涌入，阿秀猛地睁开眼睛，嘴里吐出一口黑色的淤血。“妹妹……”她虚弱地开口，伸出手想要触摸苏眉的脸。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一阵冷笑：“真是感人啊，可惜你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十几个黑袍人堵住了洞口，为首的正是阴槐庙的那个金色面具人，手里还抓着个五花大绑的老者——竟是前掌柜！
“前掌柜！”林凡怒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前掌柜低着头，不敢看他们的眼睛：“我没办法……他们抓了我的孙子，我只能听他们的……”
金色面具人拍了拍手，两个黑袍人押着个小孩走进来，正是前掌柜的孙子。孩子吓得瑟瑟发抖，却对着前掌柜喊道：“爷爷，不要听他们的！林哥哥说过，邪不胜正！”
“闭嘴！”金色面具人一巴掌扇在孩子脸上，“再吵就把你扔进冰湖里喂鱼！”
“你敢！”林凡拔剑出鞘，剑气直逼金色面具人，“有什么冲我来，别伤害孩子！”
“冲你来？”金色面具人冷笑，“我要的是双莲的灵力，只要吸收了她们的生魂，我就能练就真正的血莲术，到时候整个天下都是我的！”他突然揭开面具，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左额角同样有块莲花状的胎记——竟是墨尘的儿子，墨风！
“是你！”林凡瞳孔骤缩，母亲的日记里提过，墨尘有个儿子，从小被寄养在蛮族，没想到竟成了鬼手阁的新阁主。
墨风抚摸着脸上的胎记，眼神疯狂：“当年你母亲毁了我父亲的一切，今天我就要让你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他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瓷瓶，往地上一摔，黑色的雾气瞬间弥漫开来，所过之处，莲心草纷纷枯萎。
“是‘化灵散’！”林婉儿惊呼，“这药能化解一切灵力，快屏住呼吸！”
阿秀挣扎着从石台上爬起来，与苏眉背靠背站在一起，双莲玉佩在她们手中发出耀眼的光芒：“妹妹，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练的‘双莲诀’吗？”
苏眉点头，泪水混合着笑容：“记得，心有灵犀，莲开并蒂。”
两人同时闭上眼，玉佩的绿光化作两道光柱，直冲墨风。墨风没想到她们能在化灵散中催动灵力，被光柱击中，惨叫着倒飞出去，撞在洞壁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不可能……这不可能……”墨风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里的皮肤正在溃烂，“血莲术怎么会失效……”
“因为你从未明白，血莲的真谛是守护，不是掠夺。”阿秀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我和妹妹在双莲堂救过无数人，我们的灵力来自于善意，而你的力量来自于仇恨，邪永远不胜正。”
墨风发出绝望的嘶吼，身体在绿光中渐渐消融，最终化作一滩黑水。黑袍人见阁主已死，纷纷跪地求饶，被影卫们一一拿下。前掌柜抱着孙子痛哭流涕，苏眉想上前安慰，却被阿秀拉住：“他也是被胁迫的，放过他吧。”
莲心洞的雾气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洞口照进来，落在双莲玉佩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阿秀和苏眉紧紧相拥，泪水在阳光下闪烁，像两颗晶莹的珍珠。
林凡走到她们身边，看着手中的《血莲秘卷》真本，突然明白母亲和莲心大师守护的，从来不是什么法术，而是人与人之间的善意与羁绊。他将秘卷交给阿秀：“这应该由你们姐妹保管，它的力量，应该用在救人上。”
阿秀接过秘卷，与苏眉相视一笑。她们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鬼手阁的余党或许还会出现，但只要她们姐妹同心，只要双莲的光芒不灭，就没有什么能阻挡她们前行的脚步。
莲心洞的莲心草在阳光下重新焕发生机，白色的小花一朵接一朵地绽放，香气弥漫了整个山洞，也弥漫在每个人的心头。无回谷的冰雪开始消融，春天，终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