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闷热、弥漫着甜腻腐烂气息的空气几乎凝滞。巨大的、由白骨和蠕动着粘液的藤蔓交织而成的巢穴深处,并非铁板一块。这里是“蓥甲”在西南除断云涧、蛇母涧外最重要的据点之一,此刻却被一种无形的恐慌笼罩。
几盏用人皮蒙着的油灯,散发着惨绿的光芒,勉强照亮了巢穴核心区域。这里的地面不再是泥土,而是一层粘稠蠕动的暗红色菌毯,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孔洞,不断有形态狰狞的蛊虫爬进爬出。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嘶嘶声和甲壳摩擦的沙沙声。
“影蝠”小队驻地:
在巢穴一个相对“干燥”(只是相对)的角落,用巨大的、布满虫蛀孔洞的兽骨和坚韧的藤蔓搭建了几个简易的棚子。这里便是“蓥甲”派来加强防御、负责布置“万蛊噬心阵”的“影蝠”小队临时驻地。
小队成员约十人,皆身着紧身的、带有蝠翼纹路的黑色皮甲,脸上戴着只露出冰冷双眼的金属面罩。他们此刻并未如临大敌般警戒,而是围坐在一张粗糙的石桌旁。
桌上摆放着他们简陋而令人毛骨悚然的“食物”:几块烤得焦黑、散发着奇异腥气的不知名兽肉(仔细看,有些部位还残留着未褪尽的鳞片或毛发),几罐浑浊的、浸泡着某种虫卵的粘稠液体(散发着刺鼻的酸味),以及一些晒干的、形似蜈蚣的毒虫。
气氛压抑。有人沉默地用匕首切割着兽肉,动作机械;有人小口啜饮着那浑浊的液体,喉头滚动,发出咕噜声;更多的人则只是盯着桌面,或是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蠕动的菌毯和孔洞,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戒备。没有交谈,只有餐具(粗糙的骨片)刮擦石桌的刺耳声音和远处蛊虫的嘶鸣。
“蚀骨”小队首领代号“蚀骨”,身形瘦削如竹竿,坐在主位。他没有碰食物,只是用一根细长、顶端镶嵌着黑色晶石的骨杖,无意识地敲击着地面。他的面罩下只露出一双深陷的眼窝,眼神阴鸷而焦躁。他面前的石板上,放着一枚刚刚碎裂、失去光泽的黑色甲虫——这是传递紧急消息的“噬魂虫”。
……
“蚀骨”的骨杖猛地一顿,敲击声戛然而止。他终于开口,声音如同生锈的铁片摩擦,嘶哑难听:“蛇母涧……彻底毁了。核心巢穴被焚,寸草不留。守军……全灭。”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主子……黑袍令主……苏枕河大人……确认……陨落。”
“什么?!”
“不可能!”
“蛇母涧有‘血蟒’坐镇,还有万蛇窟……”
石桌旁的“影蝠”成员瞬间炸开了锅!压抑的沉默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有人手中的骨匕当啷一声掉在桌上,烤焦的肉块滚落菌毯,立刻被几只拳头大小的黑色甲虫拖入孔洞消失不见。有人猛地站起,带翻了盛着虫卵液体的罐子,浑浊的液体流淌在菌毯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
蛇母涧,那可是比云溪寨更强大、更核心的据点!连它都覆灭了?连坐镇的黑袍令主苏枕河都死了?那可是“蓥甲”在西南的最高指挥者之一!是如同神明般的存在!
“守护使大人呢?‘血蟒’守护使大人何在?”一个队员声音颤抖地问。
“蚀骨”眼中阴霾更重,骨杖重重敲在石板上:“不知所踪!传讯蛊虫最后传回的画面……混乱……火焰……还有……一道快到极致的箭影……然后……就断了联系!”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更诡异的是……就在蛇母涧被毁消息传来的同时……我们这里的‘千丝蛊母’……突然躁动不安,然后……死了!”
“死了?!” 众人骇然失色!蛊母是维系一方蛊虫生态的核心,它的死亡意味着什么,他们再清楚不过——失去了统一的指挥和力量源泉,剩下的蛊虫要么失控暴走,要么力量大减!
蚀骨猛地站起,瘦高的身影在惨绿灯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慌什么!蛇母涧是蛇母涧!我们云溪寨不同!” 他强作镇定,但声音里的底气明显不足,“守护使大人或许只是暂时隐匿……当务之急,是完成‘万蛊噬心阵’的最后部署!这是‘蓥甲’总坛传来的最高指令!有此阵在,便是龙潭虎穴,也叫他们有来无回!”
他指着巢穴深处几个关键的、由无数细小孔洞汇聚成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的巨大“血池”节点:“阵法核心,就设在蛊池最深处!以万蛊怨念为引,活人精血为祭!一旦发动,进入阵中的一切生灵,都将被无孔不入的噬心蛊虫啃噬神魂,化为脓血,成为蛊池新的养料!这是同归于尽的绝阵!”
“影蝠”队员们看着那搏动的、散发着浓郁血腥和怨毒气息的血池节点,眼中充满了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路的疯狂。
“可是……头儿,”一个队员看着菌毯上不断有孔洞渗出暗红色的粘液,那是蛊母死亡后,次级蛊虫开始失控和衰弱的迹象,“蛊母死了……这些次级蛊虫还能支撑起大阵吗?而且……那些寨子里的‘材料’(被蛊惑控制的寨民)……最近也躁动不安,像是……像是感应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