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连忙嘱咐:“小玉啊,带你小龙哥哥去后头山上看看,路不太好走,草丛里露水重...小龙,要不换双旧鞋?小玉,去找找...”
“不用不用,陈叔,这就行。”赵小龙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普通的运动鞋,利落地一摆手,“走吧,小玉。”
陈平安眼底满是欣喜,这样一个有能耐的年轻人,竟然如此平易近人。
“听说,赵小龙还没结婚,也不知道小玉这丫头有没有这个福分...”陈平安若有所思的想着。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绕过屋后一条被踩出来的小土路,往后山走去。
路确实窄,两旁是半人高的茅草和灌木,草叶上的露水晶莹莹的,没走几步,裤脚和鞋面就洇湿了,陈小玉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小声提醒着对方。
“小龙哥哥,这边有坎,小心点。”
“这边草滑。”
爬上一道缓坡,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座不大的山头,向阳坡上生着些松树、杂木,林木不算密,阳光能斑斑驳驳地透下来。
此刻,林间空地上,正有不少鸡在悠闲地踱步、啄食,多是些毛色鲜亮,体格健壮的公鸡和母鸡,一看就是散养惯了的,见了人也不十分惊慌,只是咯咯叫着,往林子深处避一避。
鸡粪和泥土、腐叶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是典型的山林养殖场的味道,放眼望去,这散养的区域顺着山势延伸,估摸着得有十几亩地。
赵小龙的目光顺着山坡往下,落在山脚一处相对平整的地方。
那里搭着一个挺大的塑料大棚,蓝顶白墙,在一片绿色中很显眼,棚子附近的地面被踩得光秃秃的,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密集的、闷闷的咕咕声。
“小龙哥哥,散养的鸡就在这林子里,大概有三百多只,山下那个大棚里,”陈小玉指着那边,“都是喂饲料的蛋鸡,关着养的,有两千多只,主要是下蛋卖。”
赵小龙没说话,沿着坡边慢慢走了一段,仔细看了看林间鸡群的状态,又望了望那大棚的位置和规模,心里默默掂量着,半晌,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这规模,这环境,跟他来之前预估的,八九不离十。
看完了,两人原路返回陈家。
陈小玉手脚麻利地倒了两碗白开水,放在堂屋的小木桌上,赵小龙在陈平安对面坐下,直接切入正题。
“陈叔,鸡场我看过了,弄得不错,底子挺好,咱们谈谈转让的价钱吧。”
陈平安搓了搓粗糙的手,显得有点局促:“小龙,你看着给就行,你救了老汉我一命,这鸡场...要不是你接手,我们爷俩也快撑不下去了,你给多少都行,少点也没关系...”
他嘴上说着无所谓、少要点,可那双常年被生活压得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却分明闪过一丝迫切的光,那是底层人对一笔能解燃眉之急的现钱最真实的渴望。
这眼神,赵小龙看得懂,沟里人,活一辈子不容易,一分钱都能难倒英雄汉,何况是陈瘸子这样的,才被那毒妇人坑光了十多万的存款,女儿的未来还没着落,眼下,陈平安正是缺钱的时刻。
“陈叔,一码归一码。”赵小龙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干脆,“救命是救命,生意是生意,我不能让你们吃亏,而且,小玉这丫头年纪还小,多留点钱给她考虑考虑。”
他略一沉吟,开口道:“这样,鸡场整体的承包经营权,我一次性买断,给你五万块,另外,山上散养的那些鸡,我按每只一百元收购,大棚里那些饲料蛋鸡,按每只五十元,钱,我现场结清,至于这个山头,”他顿了顿,“听小玉说,是陈叔你自己家的山地?”
陈平安连忙点头:“是,是,早些年分山到户,这面坡就划给我家了。”
“那好,既然是自家的,承包费这块就省了,算在鸡场整体里,陈叔你看这个方案行不行?”
陈平安愣住了。
他飞快地在心里算着:五万块的场地费,散养鸡三百多只,那就是三万多,蛋鸡两千多只,又是十多万,这加起来,将近二十万了!
这对他们爷俩来说,简直是一笔想都不敢想的巨款!
他嘴唇哆嗦得更厉害了,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只是用力点头,眼圈又红了。
旁边的陈小玉也听呆了,她看着赵小龙侧脸那清晰冷静的线条,看着他说话时沉稳有力的样子,少女的心湖像是被投进了一颗石子,荡开一圈圈涟漪。
山沟沟里长大的姑娘,何曾见过这样年轻、这样大方、这样有本事的男人?她只觉得脸上发热,心跳也快了几分,看向赵小龙的目光里,不由自主地掺进了一些朦朦胧胧、连她自己都未必清晰的东西,那是混杂着感激、崇拜和一点点羞涩的、属于少女的春情萌动。
但是,赵小龙的眼神始终清明、平静,甚至带着一点刻意保持的距离。
他像是完全没接收到陈小玉眼中那异样的讯号,或者说,他接收到了,却选择视而不见,他心下暗笑:开什么玩笑,这沟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可不想落个兔子专吃窝边草的名声,麻烦。
更主要的是,这丫头太嫩了,根本没长开,想下手都不知道从哪下,他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比这丫头身材好、气质佳、身材棒的女人,他早就玩腻了!
“行,既然陈叔没意见,咱们就把手续办了。”赵小龙不再耽搁,从随身带的挎包里取出几份早就准备好的合同文书,又拿出笔和印泥,逐条指给陈平安看,解释清楚。
陈平安识字不多,但听得极为认真,最后在赵小龙指的地方,颤颤巍巍地按下了红手印。
陈小玉作为家人,也签了字。
接着,赵小龙又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推到陈平安面前:“陈叔,这里是全部的钱,你点一点。”
陈平安接过信封,手都在抖,他这一辈子,都没一次性拿过这么厚一沓钱,卖鸡蛋都是一点一点的赚来,跑山鸡也是一只一只的卖掉,何曾一次性拿到这么多钱?他数得很慢,很仔细,仿佛那不是钱,是什么极珍贵易碎的东西。
数完了,他紧紧攥着信封,抬起头,声音哽咽:“对...对,数目对,小龙,叔...叔谢谢你!”
“合作愉快,陈叔。”赵小龙收起属于自己的那份合同,站起身,“从今天起,这鸡场就由我接手了,陈叔你好好养身体,小玉,”他转向少女,语气公事公办,“这两天还得麻烦你,帮着照应一下,带我的人熟悉熟悉情况。”
“嗯!小龙哥哥你放心!”陈小玉用力点头。
赵小龙的性格就是这样,事情办得干净利落,当然,也没有拖拉的必要。
下午,赵小龙找来帮忙的旦旦和刘小虎就到了鸡场,两人都是利索人,赵小龙交代得也清楚,尽快把鸡场里里外外、鸡的品种数量、饲料库存、日常管理这些门道摸熟。
最重要的,就在今晚。
“今天晚上,我会专门过来给鸡喂点特别的东西,那是我专门调配出来的秘方,旦旦和小虎都是清楚的,小玉,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见到任何奇怪的东西,先不要吃惊,更不要惊动其他人,懂了吗?”赵小龙压低了声音,对旦旦、刘小虎,也包括旁边一脸好奇的陈小玉交代,神色是罕见的严肃。
“记住,这件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谁都不能往外说,明天开始,鸡场产的蛋,会不一样。小玉,尤其是你,别多问,照常做事就行。”
陈小玉看着他郑重的样子,虽满心疑惑,却还是乖巧地点头:“我知道了,小龙哥哥,我不说。”
夕阳西下,给二道沟的山梁涂上了一层暖金色,养鸡场里,归巢的鸡群发出此起彼伏的咕噜声,赵小龙站在山脚下,望着这片刚刚易主的山林和大棚,不知在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