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那丝微弱的能量流逝感,蓝澜与炎伯在荒芜的戈壁上跋涉了不知多久。灰紫色的天光仿佛永恒凝固,没有昼夜交替,时间感变得模糊。脚下的土地从龟裂的暗红逐渐变为一种病态的灰白,空气中那股干燥苦涩的味道里,开始混杂进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金属锈蚀又带着奇异甜腻的腐朽气息。
沿途的景象越发诡异。他们看到了更多破损的净教小型飞行器残骸,散落在干涸的河床或是突兀的岩山脚下,如同被随意丢弃的玩具,无声地诉说着遭遇的突然与惨烈。有些残骸上还残留着巨大的、非爪非牙造成的撕裂痕迹,与之前那架黑匣子记录中的恐怖景象隐隐吻合。
他们也遭遇了一些这个世界的“原住民”——那是一些形态扭曲、仿佛由破碎岩石、枯萎藤蔓和锈蚀金属胡乱拼凑而成的活化构造体。它们没有理智,只有对一切外来活物的疯狂攻击欲望。其力量不算太强,但数量不少,而且似乎能一定程度上利用这个世界的惰性能量,攻击中带着一种侵蚀灵性的污秽感。
蓝澜没有过多纠缠,通常以雷霆手段迅速清除,或是利用幻焰之铠模拟出更危险的气息将其惊走。她发现,动用源初之火的力量对付这些构造体效果格外显着,那纯净的创造与生命本源似乎与这个世界的死寂格格不入,对污秽构造体有着天然的克制。
终于,在穿越了一片由无数巨大、苍白、如同巨型肋骨般拱卫着的石林之后,他们的目的地出现在了视野尽头。
那并非想象中巍峨的城堡或要塞,而是一片……无比广阔、望不到边际的、由某种暗沉金属构成的废墟。无数断裂的金属梁柱如同巨人的残骸般斜插向天空,扭曲的管道如同腐烂的肠子般垂落,破碎的穹顶下露出内部错综复杂的、早已失去功能的机械结构。整个废墟的规模超乎想象,与其说是壁垒,不如说是一座倾覆的钢铁之城。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这片巨大废墟的中心,耸立着一座相对完好的、通体呈暗金色的巨塔。塔身并非传统的建筑结构,更像是某种活体金属与能量结晶的混合体,表面布满了流动的、如同电路又似符文的脉络,正以一种缓慢而稳定的频率明灭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一股强大的吸力正以巨塔为中心,如同无形的漩涡,贪婪地抽取着周围空间中本已稀薄的能量,甚至连光线靠近那里都似乎变得黯淡扭曲。
那,就是“白塔”?净教在这个世界的据点?而这片无边的金属废墟,就是“凋零壁垒”?
“好……好可怕的造物……”炎伯仰望着那座暗金巨塔,声音干涩,“这绝非我们世界的技艺所能及!净教竟然能在此地建造如此……如此……”
他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巨塔散发出的科技感与秩序感,与这个死寂破败的世界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充满了违和与侵略性。
蓝澜的目光则更加锐利。她能感觉到,那座白塔不仅仅是净教的据点,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能量虹吸装置”,正是它在持续抽取着这个世界的能量,或许也正是它的运作,加速了“吞界之兽”的苏醒。
而在白塔下方,那片广阔的凋零壁垒废墟深处,她体内融合了世界树残枝的三元星火,隐隐传来一种奇异的共鸣与……一丝微弱的、仿佛来自远古的悲怆与呼唤。
“核心”……就在那片废墟深处。
“我们绕过去,从废墟边缘潜入。”蓝澜低声道,“白塔戒备森严,正面冲击不明智。”
两人借着巨大金属残骸的阴影,小心翼翼地向着凋零壁垒的边缘移动。靠近之后,更能感受到这片废墟的宏伟与死寂。那些断裂的金属结构动辄高达数十上百米,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如同铁锈般的尘埃,一些地方还能看到早已凝固的、疑似能量武器造成的熔毁痕迹。这里似乎在很久以前,经历过一场极其惨烈的战争。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金属氧化和机油腐败的气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属于文明陨落后的绝望气息。
就在他们沿着一条由倒塌的金属墙壁形成的天然甬道向前摸索时,前方传来了细微的、金属摩擦的声响,以及……压抑的啜泣声?
蓝澜示意炎伯停下,灵觉悄然向前延伸。
只见在甬道的一个拐角后,有一小片相对完整的空间,像是一个废弃的维护舱室。舱室内,几个穿着破烂白色研究员袍、而非战斗动力甲的人影正蜷缩在一起。他们大多带着伤,脸上充满了惊恐与绝望,其中一人正在低声啜泣,另几人则眼神空洞地望着舱壁,仿佛失去了所有希望。
是净教的研究人员?他们怎么会脱离白塔的保护,躲藏在这危险的废墟里?
“……回不去了……白塔的防御屏障已经彻底封闭……我们被放弃了……”啜泣者断断续续地哭诉。
“……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核心’!第七次虹吸实验彻底失控了!‘古骸’被惊动,‘吞界之兽’才会……”另一个声音充满了怨恨与恐惧。
“……别说这些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这里的活化构造体越来越多,我们带的补给快耗尽了……”
“……祈祷吧,祈祷‘牧首’阁下能及时掌控‘核心’,或许我们还有一线生机……否则,我们都得死在这里,成为这片废墟新的养料……”
他们的对话透露出的信息,让蓝澜心中凛然。
净教的能量虹吸实验果然失控了,不仅引来了吞界之兽,似乎还惊动了凋零壁垒内部沉睡的某种存在——“古骸”。而现在,白塔似乎采取了某种极端措施,封闭了防御,将这些外围的研究人员抛弃了。而他们的最高指挥官,“牧首”,似乎正在废墟深处,试图亲自夺取那个“核心”。
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但也更清晰了。
净教内部出现了问题,他们的行动引发了连锁灾难,而现在,那个“牧首”正冒险深入险境,试图挽回局面。
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蓝澜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她需要知道更多关于“核心”和“古骸”的信息,而这些被抛弃的研究人员,显然是很好的信息来源。
她对炎伯使了个眼色,两人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那群绝望的研究人员面前。
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让研究人员们吓得魂飞魄散,几个人差点尖叫出声,但当他们感受到蓝澜身上那经过幻焰之铠伪装后、依旧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气息(蓝澜刻意释放了一丝三元星火的压迫感),以及炎伯身上那与净教截然不同的、带着大地与火焰温暖的气质时,他们的恐惧中又掺杂了一丝惊疑。
“你……你们是谁?不是白塔的人……”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中年研究员颤抖着问道。
蓝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问道:“‘核心’是什么?‘古骸’又是什么?把你们知道的一切,关于这座壁垒,关于净教在这里的目的,都说出来。”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直抵灵魂的压迫力,让那些研究人员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念头。
在死亡的威胁和未知的恐惧下,这些被抛弃的研究人员很快便崩溃了,争先恐后地将他们所知道的信息倒了出来。
根据他们的供述,凋零壁垒是某个早已消亡的、拥有高度灵能科技的上古文明的最后遗迹。那个文明在试图探索世界本源时,似乎触及了某种禁忌,引来了毁灭,整个文明连同其主城(即凋零壁垒)都被拖入了这个被称为“虚无间隙”的放逐维度。
而“核心”,据信是那个上古文明留下的、蕴含着其最高科技与灵能成就的终极造物,可能是一件武器,也可能是一个能量源,甚至可能是……某种活着的“世界引擎”碎片。净教发现这个世界后,目标就是夺取“核心”,以完善他们的“纯白之世”计划。
“古骸”,则是凋零壁垒的“守护者”,或者说,是那个上古文明毁灭时,其无数不甘的怨念与残留的防御机制混合形成的恐怖存在。它通常沉睡在壁垒的最深处,净教前几次小规模的虹吸实验并未惊动它,但第七次大规模实验,试图强行抽取“核心”能量时,彻底将它惊醒了。
“古骸”苏醒的波动,似乎又与这个维度本身的某种规则产生了共鸣,进而加速了“吞界之兽”——这个游荡在虚无间隙、以世界残骸为食的古老恐怖的苏醒进程。
现在,净教的“牧首”正带领着最精锐的“圣殿卫士”,在“古骸”和无数活化构造体的阻挠下,强行突入壁垒核心区域,试图在吞界之兽完全降临前,夺取“核心”。
听完这些,蓝澜和炎伯的心情都沉重无比。
净教的疯狂行径,不仅将他们自己置于险境,更可能引发一场波及整个维度的灾难!如果让净教得到“核心”,后果不堪设想;但如果“核心”落入“吞界之兽”口中,或者“古骸”彻底暴走,同样是一场毁灭。
他们必须阻止净教,也必须想办法应对“古骸”和“吞界之兽”的威胁。
蓝澜看向凋零壁垒那幽深如同巨兽之口的废墟深处,那里传来的能量波动越来越混乱、越来越狂暴。
时间不多了。
她打晕了那些研究人员,将他们藏在隐蔽处。
“我们走。”她对炎伯说道,目光坚定地投向那片死亡与机遇并存的废墟核心。
无论“核心”是什么,无论“古骸”有多恐怖,他们都必须去面对。
为了阻止净教,也为了……或许能从中找到一线生机,找到离开这个绝境,甚至对抗净教和未来更大危机的希望。
两人的身影,再次没入凋零壁垒那无边无际的钢铁坟场之中,向着风暴的中心,毅然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