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虎骑着马回到鹞儿胡同,径直走进大队长王警官的办公室,语气带着不甘:“大队长,鬼子都到丰台火车站驻军了,这明摆着欺负人,咱们就不管管吗?”
王警官重重叹了口气,看着他道:“兄弟,这种事哪是咱们能管的?连当兵的都没法阻拦,何况咱们只是小小的巡警?我知道你年轻气盛、心里不服,但人在矮墙下,有时候不得不低头啊,看开些吧。”
牛虎怔怔地望着王警官,满肚子的火气和憋屈没处发泄,只觉得一阵无奈,最后只能闷声说:“那好吧。”
他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解下腰间的东洋刀,又卸下武装带和手枪,随手放在桌上,一头倒在床上,翻来覆去满是烦闷。直到中午,有人进来叫他去吃饭,牛虎才慢吞吞地坐起身。
牛虎晚上回到家,整个人透着股沉闷。牛全见他闷闷不乐,便问道:“怎么了兄弟?有心事?”
牛虎这才开口,语气里满是憋屈:“二哥,今天丰台火车站来了一队鬼子,现在居然大模大样在那儿驻军了!我今天差点就掏枪跟他们拼了!”
牛全吓了一跳,连忙劝道:“兄弟,你可千万不能这么干!如今鬼子把北平周边都快围了,连国民政府都管不了,你一个小小的巡警,能起什么用?这不是白白丢性命吗?得忍啊!”
“忍?”牛虎猛地爆发,大声喊道,“就是你这样一味地忍,才让鬼子越来越猖狂!你忘了当年热河?咱们老家多少乡亲被他们杀了?大哥的把兄弟马四、张豹还有小六子,不都死在鬼子手里了吗!”说到激动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牛全苦笑一声,语气沉重:“兄弟,我何尝不知道?可咱们就是小老百姓,能怎么办?当年东北军几十万大军,不还是把东三省丢了?你一个小巡警,能把鬼子赶跑吗?”
牛虎痛苦地坐在椅子上,红着眼问:“那要是爹娘、要是你的孩子,也被他们杀了呢?难道也忍?”
牛全脸色瞬间黯然,重重叹了口气:“那……那也没办法啊,人总得活着,活着才有盼头啊……”
秀莲见兄弟俩起了争执,连忙过来打圆场:“三弟,我知道你想为乡亲们报仇,可如今这形势,真不是硬拼的时候。你二哥说得也在理,人总得先活着,活着才有机会。你年纪轻,得学会忍一忍。”
牛虎本就不是真要跟二哥置气,听嫂子这么说,当即缓和了语气:“嫂子您别担心,也别生气,您还怀着孕呢。二哥,是我刚才急糊涂了,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咱们一奶同胞,哪能跟你置气?”牛全叹道,“我知道你性子倔,等你慢慢想通就好了。”
牛虎揉了揉眉心:“二哥、二嫂,你们歇着吧,我出去走走。”
小月在院子里,刚才屋里的争吵她隐约听见了,可总觉得自己还不算这个家的“自己人”,没好进去劝。见牛虎神情黯然地出来,她才轻声走过去:“虎子哥,你别气了,二哥说的也是实在话……跟鬼子较劲,那是政府的事。”
牛虎勉强扯出一丝笑:“小月,天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就是一时转不过弯——鬼子杀了咱们那么多乡亲,现在又大摇大摆跑到北平来,实在太欺人了。”
小月从小在北平长大,没亲眼见过鬼子的凶残,也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只在心里认定:虎子哥恨的人,肯定不是好东西,虎子哥想做的事,也肯定是对的。
牛虎没再多说,转身出了家门,沿着街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心里的憋闷总也散不去。
夜色渐浓,牛虎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忽然瞥见前方聚拢着五六个人,其中一个身影竟有些像自己的嫂子李淑云。他心里顿时犯了嘀咕:这都这么晚了,嫂子不在学校待着,怎么会跟这群人出来?
虽满是疑惑,牛虎却没贸然上前——一来嫂子没往这边走,二来对方一行有男有女,人数不少。他当即放轻脚步,远远地跟了上去,看着他们拐进一条幽深的胡同,最后走进了一座院子,院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身为警察,警惕性早已刻进骨子里,牛虎怕嫂子遭遇危险,便蹑手蹑脚挪到院门口,贴耳听了听,里面却没什么动静。他扫了眼左右,夜色里不见旁人,心一横,绕到院墙侧面。这院墙不算高,他纵身一跃,稳稳落在墙头,这下总算听清了院里的声音。
天太黑,他缩在墙头房檐下,倒也不怕被人发现。只听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各位同学、同志!之前咱们几次集会,要求政府一致对外、共同抗日,可政府始终置之不理,还有同学被巡警殴打受伤!这次咱们要搞一场声势浩大的游行,唤醒民众的抗日决心!”
后面的话牛虎听得一知半解,直到听见嫂子说“汇文中学一部分师生也要参加游行”,他心里猛地一震。确认嫂子没什么危险后,牛虎悄悄从墙上溜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回了家——他打定主意,等嫂子星期天回来,一定要好好跟她谈谈。
第二天,牛虎压下心里的复杂情绪,还是按时去了班。在丰台火车站,一队日本兵每天都会去空地上操练,他始终冷眼旁观。好在这队六十多人的日军,暂时没太多挑衅的举动。
只是国人的反应让他心里不是滋味:见日军要买菜买米,竟有人主动凑上去帮忙,尤其是“滚刀肉”——这家伙竟直接跟日军混在了一起,脸上堆着谄媚的笑。看着那副嘴脸,牛虎攥紧了拳头,恨不得掏枪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