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风起席间，一舞惊鸿暗藏锋
夜宴的灯火辉煌，照得厅内如白昼一般。
沈清棠一针一线绣出的“海棠春睡图”，不仅夺了绣技头筹，更在她与侯府的关系上撕开了一道裂口——那是她多年未曾喊出口的“父亲”，也是她正式宣告自己归来的宣言。
众人尚在惊愕之中，安王世子萧景行已缓步上前，目光落在那幅绣品之上，眼中竟闪过一抹惊艳。
“此等才情，不该埋没于深宅。”他轻声道，声音不大，却足够全场听见。
沈清棠抬眸，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
少年贵胄，身姿挺拔，眉目俊朗，举手投足皆是风流气度。
她微微屈膝，语气淡然：“世子谬赞了，不过是女儿家的手艺罢了。”
萧景行却未就此退去，反而从侍女手中接过酒盏，亲自递到她面前：“本世子素来不喜虚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杯酒，敬姑娘的心思与胆魄。”
众宾客顿时哗然。
安王世子乃当朝亲贵之后，身份尊崇，向来只与皇族、重臣往来，今夜竟主动敬酒给一个不受宠的侯府嫡女？！
李氏脸色铁青，沈梦瑶更是咬紧牙关，死死盯着那杯酒，仿佛恨不得将其摔碎在地。
沈清棠却神色自若，接过酒盏，轻轻点头：“多谢世子厚爱。”她并未饮尽，只是略沾唇边，便放下了杯子。
动作优雅从容，不失礼节，亦不卑不亢。
萧景行眼中笑意更深，似有几分欣赏：“好一个‘心思与胆魄’，难得。”
这一幕落下，厅中议论声更低了。
有人低声说道：“那位沈大小姐，怕不是要翻身了……”
也有人摇头：“侯府嫡庶分明，即便受宠，也难改出身寒微。”
而此时，厅中乐声骤响，舞姬退下，换上了今晚另一大节目——侯府继小姐沈梦瑶献舞《霓裳羽衣》。
她今日特意打扮，一身霞光流转的舞裙，眉眼娇艳，姿态翩跹。
她站在舞池中央，盈盈一笑，似春风拂面。
“愿以一支舞，博诸位一笑。”她语气温柔，楚楚动人。
乐音响起，她随之起舞。
一开始还算流畅，随着节奏加快，她的步伐却逐渐有些凌乱。
众人尚未察觉异常，直到她跃起转身时，一脚踩空，整个人踉跄跌倒在地。
“哎呀！”她低呼一声，脸上浮现出羞愤与慌张。
满堂哗然。
沈清棠眉心微动，目光扫过她脚上的舞鞋，唇角悄然勾起。
春桃昨日深夜悄悄剪断的那一根丝线，果然起了作用。
那根丝线本是用来固定鞋底棉花的，为的就是掩盖她因练舞过度而受伤的右脚。
可如今，棉花散落，鞋底松动，她在跳最精彩的动作时失去了平衡，自然会摔个正着。
李氏急得直跺脚，连忙起身想要扶她起来，却被沈清棠轻轻拦住。
“母亲莫急，”她淡淡道，“梦瑶姐姐向来舞技出众，想必这只是小失误。”
话语温柔，却字字锋利。
沈梦瑶咬着牙，挣扎着爬起，试图继续完成舞蹈。
然而方才那一跤已让她脚踝扭伤，动作越发迟缓，甚至有些狼狈。
原本华美飘逸的《霓裳》，此刻却显得破绽百出。
众人开始窃笑，甚至有宾客忍不住低声调侃。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一声感慨：
“当年苏小姐也曾舞过此曲，那才是真正天仙下凡。”
说话的是李大娘，京城绣坊掌事，曾受苏芷兰指点技艺，心中一直存着感激之情。
她这一句话，虽无恶意，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沈梦瑶心头。
苏芷兰？
那个被李氏害死的女人，连舞技都比不上吗？
沈梦瑶的脸色瞬间惨白，几欲昏厥。
她猛地停住脚步，强忍着疼痛低头行礼，声音颤抖：“妾身心绪不佳，无法继续献舞，还请诸位海涵。”
说罢，她几乎是拖着脚步退了下去。
李氏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
大厅中一时沉寂，唯有乐声还在继续。
而这时，萧景行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惋惜：
“可惜了，若能再练三年，或许还能入眼。”
他话音刚落，厅中一片寂静。
沈梦瑶的脚步猛然一顿，几乎站不住身子。
她回头望去，只见萧景行正端起酒盏，目光却已转回沈清棠身上，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那笑容，像极了胜利者的俯瞰。
沈清棠轻轻一笑，举杯回应，眼中却没有丝毫得意。
命运已经逆转，而她的反击，才刚刚拉开序幕。
“可惜了，若能再练三年，或许还能入眼。”
萧景行这句话如一记重锤，在场众人皆屏息凝神。
沈梦瑶的脚步踉跄了一瞬，仿佛被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击穿了心口。
她死死咬住下唇，指节发白，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从未如此狼狈过！
往日里，侯府上下谁不夸她舞姿妙曼、才情出众？
今日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跌倒失态，连安王世子都冷嘲了一句，简直是将她的脸面踩进了泥里！
她猛地抬头，目光直勾勾地望向沈清棠——那个曾经任她欺凌、如今却如寒梅般傲然挺立的少女。
那双眸子里，没有一丝得意，甚至没有半分情绪波动。
只是那样静静地站着，像一场暴风雪来临前的寂静山林。
可正因如此，才更让人怒不可遏！
沈梦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把皮肉撕裂。
嫉妒与恨意交织成一张网，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
席间气氛沉寂片刻后，侯爷沈怀义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几分审视意味。
他缓缓起身，目光从方才摔落的沈梦瑶身上扫过，眉头微蹙，又转向沈清棠。
这位老侯爷年近五旬，眉宇间仍存当年沙场风骨。
他对沈清棠印象并不深，毕竟这些年来，这孩子一直低调沉默，从未争抢过什么。
但今夜的绣品、今夜的表现，让他心中泛起了波澜。
“你明日可愿去老夫人处请安？”他淡淡问道。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老夫人是侯府中辈分最高之人，素来只召见嫡亲孙女与贵客。
而沈清棠自母亲苏芷兰去世后，便再未踏足过老夫人院门。
这是多年来的第一次邀请！
李氏脸色陡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侯爷一眼瞪回去了。
沈清棠微微屈膝，语气平静：“女儿遵命。”
没有激动，也没有欣喜，仿佛这只是一场早已安排好的棋局中的一步。
夜色渐深，厅内宾客陆续散去，灯火依旧辉煌，却掩不住人心浮动。
沈清棠独自站在廊下，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主院方向，低声呢喃：
“这场戏……才刚开始。”
春桃站在她身后，小心翼翼道：“小姐，您真的要去老夫人那里？”
沈清棠嘴角微扬，眸光幽深如夜：“当然要去。不去，怎么把藏在暗处的人一一揪出来？”
她是沈家嫡女，也是这场棋局真正的执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