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阙随幽冥尊者化身离去,阴煞谷内的恐怖威压骤然一轻,但留下的死寂却更令人窒息。
鬼煞老人捂着被冰封的肩头,伤口处传来的刺骨寒意不断侵蚀着他的神魂,让他对离阙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他猛地扭头,看向脸色惨白、浑身微颤的江守拙,迁怒的火焰瞬间烧尽了理智。
“废物!”鬼煞老人厉声呵斥,声音因痛苦和愤怒而扭曲。
“都是你这无能之辈惹出的祸端!若非你连个小子都抓不住,岂会引来离阙这煞星!”
江守拙身体一抖,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嗫嚅着,想辩解却又无从说起。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的一切算计和权谋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尊者大计若有丝毫延误,你江守拙,还有你这断魂屿,就等着被炼成幽冥鬼幡的养料吧!”
鬼煞老人恶毒地诅咒着,眼中凶光闪烁。
“现在,立刻去加固主峰防御大阵!将所有库存的灵石、魂晶都填进去!若是让离阙或者那小子闯进来,我第一个拿你祭阵!”
江守拙被呵斥得抬不起头,心中充满了屈辱和恐惧。他堂堂断魂屿掌教,如今却像条狗一样被呼来喝去。
但一想到幽冥尊者的手段,他只能将所有的苦水咽下,躬身道:“是…是,我这就去办。”
他转身,步履有些踉跄地朝着主峰方向飞去。背影在浓重的煞气中显得异常单薄和落寞。
飞至主峰大殿前的广场,看着周围熟悉却又因阵法光芒而显得陌生的景象,江守拙心中百感交集。
这里曾是他立志要光大门楣的地方,如今却成了幽冥道的巢穴,而他,也成了人人唾弃的叛徒和帮凶。
他挥退左右弟子,独自一人走到广场中央的阵法核心枢纽处。这是一个巨大的、刻满符文的石盘,连接着整个断魂屿的灵脉和防御体系。
他颤抖着手,从储物法宝中取出大量闪烁着各色光华的上品灵石和蕴含着魂力的晶石,开始逐一嵌入枢纽的凹槽中。
每嵌入一块,阵法光芒便亮起一分,但他的心却沉下一分。
“我…我真的错了吗?”一个压抑了无数年的声音,终于在他心底响起。
他的眼前,仿佛浮现出许多年前的画面。那时,他还不是掌教,只是上一代老掌教座下一个不起眼、但兢兢业业的弟子。
老掌教临终前,握着他的手,气息奄奄地嘱托:
“守拙啊…断魂屿传承万年,以煞气修行,历来被正道所忌,处境艰难…你性情稳重。
以后…要守好这份基业,护住门人弟子…必要时…哪怕用些非常手段,也要让道统延续下去啊…”
“守好基业…护住门人…”江守拙喃喃自语,浑浊的眼中流下两行热泪,“师尊…弟子…弟子一直铭记您的嘱托啊…”
正是这份过于沉重的“忠诚”和“责任”,压弯了他的脊梁。
当他发现宗门资源日渐枯竭,周边强敌环伺,而正统继承人江月晏姐弟又因血脉特殊被视为“隐患”时,他内心的天平倾斜了。
恰逢幽冥道暗中接触,许以重利和力量,一个邪恶的念头就此滋生——偷换血脉,借助幽冥道的力量,壮大断魂屿!
他以为这是“非常手段”,是为了宗门的“延续”。
他囚禁老掌教血脉(或许有未明言的苦衷,比如认为他们的血脉会引来灾祸),扶持傀儡,与虎谋皮…一步步滑向深渊。
他告诉自己,所有的污名和罪孽,都由他一人承担,只要断魂屿能存在下去。
可是,他换来的是什么?是宗门沦为魔窟,是弟子死伤惨重,是千年清誉毁于一旦,是自己众叛亲离,像条狗一样被幽冥道驱使!
“呵呵…哈哈…”江守拙忽然低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自嘲。
“守拙…江守拙…你守了什么?你又拙在哪里?你守住了这满山的煞气魔影吗?你拙到连自己的本心都丢了啊!”
就在他心神激荡,悔恨交加之际——
“江守拙!”
一声饱含愤怒与痛心的娇叱,如同惊雷般在他身后炸响。
江守拙猛地回头,只见一道窈窕的身影穿过阵法光幕,落在广场之上。
正是伤势未愈,但眼神却无比坚定的江月晏!她手中握着一柄清光流转的长剑,剑尖直指江守拙。
“月…月晏?”江守拙愣住了,他没想到江月晏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你没想到我还活着吧?”江月晏美眸含煞,一步步逼近。
“更没想到,我会亲眼看着你如何将这祖师爷传下的基业,一步步献给幽冥道那些邪魔!”
“不…不是的…”江守拙下意识地后退,想要辩解,但在江月晏那清澈而愤怒的目光注视下,他所有虚伪的言辞都卡在了喉咙里。
“我全都听到了!也看到了!”江月晏声音颤抖,却字字泣血。
“为了你那可笑的‘守护’,你偷换我弟弟的人生,让他受尽苦难!你引狼入室,让无数同门惨死!这就是你对我父亲,对断魂屿的‘忠诚’吗?!”
“你父亲…”江守拙仿佛被击中了最痛处,老泪纵横。
“月晏,你不懂…当时的局面…宗门危如累卵…我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