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橡胶造轮胎？”
指挥部里，所有人的脑子都嗡的一声。
李云龙瞪着牛眼，一步窜到林川跟前，鼻子都快怼到他脸上了。
“林老弟，你没烧糊涂吧？”
“不用橡胶，用啥？拿俩铁疙瘩套上去？”
“那他娘的还不得把路面碾成渣，把开车的颠出屎来！”
“是啊，林总工。”
周平顾问也紧锁眉头，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困惑与严谨。
“轮胎的核心功能是承重与减震。”
“除了橡胶，我想象不到任何材料能同时满足这两个苛刻的特性。”
林川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木头。”
“木头？”
这两个字一出口，连一向对林川盲目信任的陈更旅长，都愣住了。
“林老弟，你这……不是开玩笑吧？木头做的轮子？那不就是古代的马车轱辘吗？它能跑起来？”
李云龙感觉自己的脑容量，彻底不够用了。
“谁说不能？”
林川笑了。
他没多解释，径直走向黑板，再次开启了他的“现场教学”。
“我们现在的问题，不是要造出一只能跑一百公里的赛车轮胎。”
林川拿起粉笔，在黑板上重重写下三个词。
“能用。”
“能造。”
“够结实。”
他转过身，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
“我们造的卡车，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咱们自己修的碎石土路上跑，速度超不过三十公里，对减震的要求，没有那么奢侈。”
“所以，我的思路是，彻底放弃充气式橡胶轮胎，走另一条邪路。”
说着，林川手腕翻飞，一个结构异常复杂的轮子跃然于黑板之上。
它由三层结构组成。
最内圈，是连接车轴的钢制轮毂。
最外圈，是一整圈厚实的，由榆木或橡木拼接而成的木质轮圈。
而最核心的，是在木轮圈和钢轮毂之间，林川画了十几根呈放射状排列的、无比粗壮的——弹簧！
“这……”
周平顾问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盯着图上那十几根弹簧，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响。
“弹簧减震实心轮胎！”
林川一字一句地公布了它的名字，声音带着一种创造万物的平静。
“我们用高强度弹簧钢，制造大功率减震弹簧，用它们，来替代传统轮胎里空气的减震作用！”
“外层的木质轮圈，也不是直接用。要把它扔进桐油里反复浸泡、蒸煮，让木质纤维吸满油性，既防水防腐，又能增加韧性，变得又硬又有嚼劲。”
“最后，”
林川在木轮的最外圈，又画上了一层薄薄的铁皮。
“在木轮外面，再包上一层耐磨的铁皮，就当是它的‘脚底板’。”
“这样，一个完全不依赖橡胶，纯粹用钢铁和木头就能攒出来的‘土法’重型卡车轮胎，不就有了吗？”
林川画完最后一笔，扔下粉笔，转身看着指挥部里一群活见鬼的表情。
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傻傻地看着黑板上那个结构复杂，但思路却清晰到令人发指的“木头轮胎”。
用弹簧代替空气减震！
这个思路，直接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把所有人都推了进去，脑子一片空白！
太他娘的天才了！
“我……我的天……”
周平顾问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嘴里喃喃自语，看林川的眼神已经不是看人，而是在看神。
“好！好啊！好一个弹簧减震！”
李云龙最先从巨大的震惊中挣脱，他猛地一拍桌子，“哐”一声巨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哆嗦。
“他娘的！俺就知道！天底下就没能难住你林老弟的难题！”
李云龙像头公牛一样冲到林川面前，双手死死攥住他的胳膊，眼睛里全是血丝。
“林老弟，这玩意儿，能行！绝对能行！”
他不懂什么狗屁力学原理，但他知道弹簧是干啥的！
“理论上可行。”
林川点头。
“不过，弹簧的强度、木材的处理工艺、还有整体的动平衡，都需要大量实验去验证。”
“那还等个屁！”
李云龙的嗓门又拔高八度。
“马上就干！老子这就去给你砍木头！全太行山的树，你看上哪棵，老子给你砍哪棵！”
“木头好说。”
陈更旅长也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与赞叹。
“最关键的，是弹簧钢。这个，我们能自己造吗？”
所有人的心，又提了起来。
弹簧钢，那可是特种钢里的特种钢，对成分配比的要求苛刻到变态。
“能。”
林川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却重如泰山。
“我们有电弧炉，可以精准控温。”
“我们有从总部调来的化学专家，可以精确分析成分。”
“最关键的，”林川看向周平，“我们有周顾问这位全国顶尖的冶金专家。只要我给出配方，我相信周顾问一定能为我们炼出合格的弹簧钢！”
被点到名的周平，只感觉一股热血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林总工请放心！”
周平挺直了胸膛，声音因激动而嘶哑。
“只要您有配方，别说弹簧钢，就是造坦克的装甲钢，我也给您炼出来！”
“好！”
陈更旅长猛地一拍板，笑容灿烂得像朵花。
“既然所有问题都解决了，那这个项目，就和卡车生产项目，并行推进！”
“周平同志，你负责弹簧钢的冶炼和弹簧的试制！”
“王涛同志，你负责木材的处理和轮胎的整体结构设计！”
“李云龙！你这个机械化部队司令，除了配合，还有一个任务！”
“到！”
李云龙条件反射般地立正吼道。
“把你的兵，给老子拉出去！”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半个月之内，我要看到一条能让几十辆卡车并排跑的，从兵工厂直通水电站工地的‘高速公路’！”
陈更用指挥杆，在地图上重重地画了一条粗壮的红线。
“有了路，有了车，有了油！我们这场建设大会战，才能真正地，火力全开！”
“是！保证完成任务！”
李云龙扯着嗓子吼道，脸上的兴奋快要溢出来了。
……
与此同时，“煤制油”项目，也迎来它最关键的时刻。
一座高达十五米，通体由厚重钢板焊接而成的“分馏塔”，如钢铁巨人般在防爆实验室旁拔地而起。
第一桶千辛万苦提炼出的“人造原油”，被小心翼翼地运到塔下。
林川、钱秉文等所有专家，全都换上白大褂，戴上护目镜。
李云龙和陈更也闻讯赶来，站在警戒线外。
“旅长，你说这黑乎乎的玩意儿，真能成？”李云龙心里没底，小声嘀咕，“闻着还一股臭鸡蛋味，能点着火？”
“你懂个屁。”陈更白了他一眼，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座钢铁高塔，“林总工说能成，就一定能成。”
“点火！加热！”
随着周平一声令下，塔底加热炉点燃，熊熊火焰舔舐着塔底。
塔内温度，开始攀升。
一百度……两百度……三百度……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塔身不同高度的玻璃观察窗。
一个小时过去，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实验室里的气氛，再次压抑。
就在李云龙等得不耐烦，准备骂娘的时候。
林川平静的声音响起。
“别急，我们的‘人造原油’，成分比普通石油复杂，馏分点会更高。”
他看了一眼手表。
“再等十分钟。”
又是十分钟，就在李云龙耐心耗尽的边缘。
“出了！出了！”
一声惊喜的尖叫，从分馏塔顶部的观察哨传来！
所有人猛地抬头！
只见塔顶代表“汽油”的出口，玻璃观察窗里蒙上一层白雾。
紧接着，一滴滴清澈透明的液体凝结，汇聚成流，缓缓流入收集桶。
一股熟悉的，刺鼻的汽油味，瞬间弥漫开来！
“成功了！是汽油！”周平激动地大喊。
“哈哈！成了！”李云龙在远处一蹦三尺高。
但这，只是开始！
随着温度继续攀升，分馏塔中部，代表“柴油”的出口，也开始有了动静！
这一次，流出来的，不再清澈。
而是一种略带淡黄色，质地更加黏稠的油状液体！
“柴油！是柴油！”
钱秉文老先生亲自上前，用手沾了一点，在指尖捻了捻，感受着那股独有的油腻感，激动得浑身颤抖，老泪纵横。
他们，真的用山里的石头和煤炭，炼出了工业的血液！
“快！快给老子装一桶！”
李云龙再也忍不住，他翻过警戒线，拎着一个空油桶就冲了过来。
“林老弟！快！给俺的宝贝疙瘩尝尝鲜！”
他指着不远处那台编号“太行-01”的推土机，眼睛里的光比电焊弧光都亮。
林川笑着点头。
很快，第一桶还冒着热气的“太行造”柴油，被灌进推土机的油箱。
孙德胜坐上驾驶位，手在发抖。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转动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