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磺的辛辣混合着一种浓烈的、如同亿万生物腐烂后又经高温蒸煮沤烂的恶臭,随着灼热的湿气,如同实质般粘稠地裹了上来,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灼热的铁锈和腐败的沼泽。
空气闷热得令人窒息,岩壁摸上去烫手,蒸腾的热雾模糊了视线,连灰蓝色苔藓发出的磷光都在这恶劣环境中黯淡了许多。
灰仙化作一道紧贴地面的灰影,在前方指引着方向,钻过仅容一人爬行的、如同巨兽肠道般黏滑曲折的狭窄通道。
周玄拖着沉重的身体,每一步都踏在湿滑滚烫的石头上,背上的苏清雪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重若千钧。
短暂栖息的灵气带来的那一丝回光返照早已耗尽,丹田再次陷入令人心慌的枯涸。怀里的昆仑玉心紧贴着苏清雪的胸口,散发着微弱却坚定不移的七彩微光,像风暴中唯一不灭的灯塔,死死维系着她最后一缕生机。但这光,在此刻的周玄感知中,也如同一块巨大的磁石,在疯狂地吸引着四面八方黑暗中那贪婪、暴戾、无数蠢蠢欲动的视线。
侧面的岩壁传来令人牙酸的“咔哒、咔哒”摩擦声,像是某种带甲的节肢动物在黑暗中爬行,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哼。”
一声极轻、极冷、却如同冰锥般刺破死寂的哼声,毫无征兆地在周玄识海深处响起。
周玄浑身一震,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废物……”
那个熟悉的、带着刻入骨髓般鄙夷与不耐的嗓音,再次清晰起来,虽然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字字带刺。
九娘!
她的元神像是在无尽的沉睡里勉力挣扎出了一条缝隙!
“稀薄……腐臭……这点灵气……塞牙缝都不够……老娘……倒了八辈子血霉……”
断断续续的意念充满了对周围环境灵气质量的无尽嫌弃和对周玄无能窘境的鄙夷。紧接着,她的意识似乎猛地凝滞了一瞬,像发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玩意儿。
“咦?……嘶……好家伙……幽冥烙印?!你小子……还搞来个什么玩意儿?”她的意念瞬间聚焦在周玄手臂残余的阴冷印记上,继而带着一丝近乎震惊的讶异,猛地锁定了他怀中隔着布料的微弱光芒。
“昆仑源匙?!”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
“你……”九娘的意念似乎都被那玉心的存在噎了一下,随即怒火中烧,“蠢材!抱着个宝贝招摇过市?!这破地方幽冥秽气扎根,你这举动跟举着信号灯喊‘快来抢’有什么区别?!”
“这东西……”她的意念冰冷地剖析开来,字字如钉:
“是钥匙,也是……锁魂棺!”
“青丘……故国……通往昆仑圣地的界域通道深处,也曾供奉过类似的‘地脉心’,镇守两界平衡……”她的话语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极淡的、源自古老血脉的复杂追忆。
话锋随即一转,刻毒又直白:
“对那圣女玩意儿来说,它是打开‘黄泉路’深处某个禁忌封印、或者帮她‘回老家’的关键钥匙!哼,鬼物念家?倒是稀罕……”
“但!”九娘的意念陡然带上冰冷的警告,如刀锋般劈下,“对普通的灵魂,尤其像苏家丫头这样魂魄不稳的,它就是穿肠毒药!是无形的枷锁!你当那些温润生机是滋养?那是慢性的灵魂绞索!会一点点磨灭她的本我印记!”
最后,是核心的、不容置疑的警告:
“它散发的光芒和气息,就是最精准的定位信标!每时每刻都在对着幽冥和所有觊觎它力量的家伙喊:‘宝贝在这里!快来拿!’听着,小子,想活命,就想办法弄脏它!用你的血,或者那丫头的血,去污损它的表面,盖住那该死的气息!实在不行……找个能隔绝能量的东西把它装起来!立刻!马上!!”
轰隆——!!!
九娘的警告余音还在识海震荡,身后极其遥远的通道深处,猛地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恐怖炸裂声!
那不是岩石崩落的声音,而是蕴含着煌煌天威、仿佛能撕裂山岳的雷鸣!
刺眼的金色神雷光芒,如同破开地狱的审判之矛,毫无征兆地、极其暴力地贯穿了头顶数十米厚的坚固岩层!
轰!!
碎石如同暴雨般砸落!灼热的光线驱散了深沉的黑暗!
数道在狂舞雷光中显得无比高大、沐浴金光的身影,裹挟着沛然的道门威压,如同天神下凡,穿破烟尘弥漫的破口,轰然降临在周玄和灰仙刚刚离开不久的地段!
为首一人,鹤发童颜,此刻却面沉如水,目光如电,瞬间跨越空间的阻隔,死死锁定了前方在雷光下拼命逃窜的灰影和周玄的背影!
龙虎山掌教,张天师!
“孽障!”冷冽如万载寒冰的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穿透乱石,狠狠砸在周玄灵魂之上,“交出为祸人间的妖狐孽畜!交出被幽冥亵渎的圣女躯壳!交出蛊惑人心的邪道玉心!”
“束手就擒,引颈待诛,贫道或可念上天有好生之德,留尔等魂魄入轮回!若执迷不悟……今日此地,便是尔等形神俱灭之时!”
金光爆闪!一道凝练如实质、蕴含着浩瀚雷霆之威的破邪符箓,后发先至,撕裂灼热的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取周玄和灰仙!势要将他们彻底轰杀成齑粉!
避无可避!
周玄目眦欲裂,丹田空得发痛,仅存的微弱意识在死亡威胁下疯狂压榨潜能!一抹幽蓝色、几乎淡得看不清的狐火本能地在掌心燃起,宛如风中残烛!
灰仙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小小的身躯爆发出土黄色光芒,前爪猛刨地面!
轰隆!
通道前方一段本就脆弱的地面猛地塌陷下去,大量翻滚着刺鼻硫磺味的浑浊泥浆和剧毒地瘴气瞬间喷涌而出,如同沼泽巨口,横亘在周玄身后,试图吞噬那道金光符箓,暂时阻隔住龙虎山弟子!
螳臂当车!
金光符箓仅微不可察地滞了一瞬,便轰然洞穿毒瘴泥沼!
“作死!”识海中九娘的怒斥带着前所未有的气急败坏,她感知到致命的逼近。
毫无征兆的,契约的联系被一股狂暴的意志瞬间强行贯穿!
周玄瞬间感觉自己整个灵魂仿佛被一条烧红的烙铁狠狠捅了进去、肆意搅动!一股撕裂神魂、剜骨掏心般的剧痛毫无征兆地爆发!
“呃啊——!”他喉咙里发出非人的痛吼,眼前发黑,口鼻中鲜血狂涌而出!
九娘在抽取他残存的、乃至透支生命的本源!不顾元神濒临溃散的剧痛!
“画皮!”灵魂深处传来九娘痛苦至极的嘶鸣!
嗡!
奇异的波动散开!
就在那道金色符箓即将吞噬周玄和灰仙的千钧一发之际,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
三个模糊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周玄虚影,分别抱着玉心闪烁的光芒,凭空出现在左、右、后三个不同方向!每一个都气息微弱,动作仓皇,真假难辨!
张天师那煌煌神雷般的符箓猛地一滞,在虚空中瞬间转折三次,轰向三个方位不同的幻影!
轰轰轰!
三道幻影应声而碎!
真正的周玄和灰仙得以在瞬息停顿中,拼命向通道更深处一头扎去!
但识海中那点属于九娘的微弱灵光,在发出那孤注一掷的“画皮术”后,如同燃尽的烛火,连最后一点火星都彻底熄灭,陷入死寂。契约的链接,淡薄得如同蛛丝,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断绝。
痛!灵魂被硬生生撕开一块,眼前阵阵发黑的剧痛让周玄的脚步都踉跄飘忽。
“妖孽受死!” 一声暴喝从侧面响起!张天师座下一名弟子,怒目圆睁,反应极快,摆脱毒瘴纠缠后,一柄闪着寒光的法剑已然脱手飞出,发出凄厉的破空尖啸,化为一道死亡流光,精准无比地锁定了踉跄前冲的周玄后心!另一道剑光则直奔扑向狭窄角落的灰仙!
死亡近在咫尺!
周玄甚至能感觉到背后那刺骨的寒锋!
就在这万分之一秒,生死立判的瞬间——
“嗡————!”
一种超越了人耳捕捉极限,却如同无数根冰冷钢针狠狠攒刺入大脑深处的尖锐嘶鸣骤然在狭窄通道内响起!是某种高频震荡,无视物理防御,直接作用在精神意识的最深处!
啊——!
刚刚还杀气凛然的龙虎山弟子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头颅,七窍瞬间涌出鲜血,噗通一声栽倒在地!那柄锁定周玄的飞剑失去主人操控,像无头苍蝇般当啷一声撞在岩壁上!连前方追杀而来的张天师也是身体猛地剧震,护体金光疯狂明灭,面色一白,凝聚的法力几乎失控溃散!
唰!唰!唰!
几乎在次声波爆发的同一秒,数个圆柱形物体如同长了眼睛般,从洞顶上方、两侧幽暗的缝隙中精准投射而出,砸落在场中所有人的中心位置!
砰!砰!砰!
无法形容的极致强光如同数千颗太阳同时在眼前爆炸!足以灼瞎双眼!
紧接着是如同闷雷般的低频爆鸣,强烈的神经眩晕毒素混合着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剥夺了所有人的视觉、听觉,甚至连嗅觉和平衡感都在瞬间丧失!
在张天师愤怒却失能的咆哮声中,在周玄被强光刺得眼前一片雪白、感官完全错乱的瞬间——
数道比暗影更无声,比疾风更迅捷的黑色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战场!
他们如同从虚空中直接凝结而出,浑身覆盖着毫无光泽、流淌着奇异能量纹路的深黑色特种作战服,头盔面罩反射着冰冷的科技蓝光,动作简洁、高效、致命!
目标明确!
几道纤细却强韧无比、非金属非布质的黑色束缚带如同具有生命般,在空中划出几道完美的弧线,瞬间将无法动弹的周玄和苏清雪层层缠绕、捆扎!
另一名特工打开一个铅灰色、毫无反光的金属箱体,动作如同切割时间般精准,直接探手从周玄臂弯里,将那块散发着微弱七彩光晕的昆仑玉心“掏”了出来,没有丝毫犹豫,“啪嗒”一声将其扣入箱内。箱盖密封的瞬间,所有玉心的气息——生机、光芒、乃至那诱人的能量波动,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彻底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那只油亮的灰仙,甚至连发出尖叫的机会都没有,一张瞬间膨胀开来、闪烁着无数蓝色电弧的网络已将它完全笼罩!
“吱——!”
一声尖锐短促到极致的惨叫!
灰仙的身体在强电流下剧烈抽搐了几下,便彻底瘫软不动了。一名特工用一个闪烁着同样隔绝能量的特制小型笼子,如同拎着一个无生命的物件,将其收了进去。
“目标捕获!玉心封存!样本回收!撤!”
一个清冷、果决、毫无感情的女性声音通过某种内置通讯器快速响起(夜莺)。
烟雾弹和持续爆鸣的眩晕噪音掩护下,几名黑色特工如同出现时一样诡异,扛起无法反抗的周玄、昏迷的苏清雪和被禁锢的灰仙,如同融化的影子般,借着通道中弥漫的烟雾,瞬间消失在另一条之前从未被发现的分岔隧道中。
只留下原地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失去法力感应、陷入狂怒与惊骇的张天师和他倒地的弟子,在刺目的强光、眩晕的爆鸣和持续扩散的毒素迷雾中挣扎。
冰冷。
一种超越了地下溶洞湿寒的、源于精密合金的、绝对冷酷触感,如同针尖刺穿着周玄裸露在外的皮肤。
视觉恢复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狭小、压抑、纯金属质地的空间顶部闪烁着幽蓝与惨白交织的仪器指示灯。刺鼻的硫磺恶臭已被一种冰冷的、混合着消毒水味道的人造空气取代。
沉重的螺旋桨轰鸣声穿透并不算严密的舱壁,规律地震动着耳膜。
周玄转动唯一还能活动的眼球,看到了和他一样被固定在冰冷金属支架上、依旧昏迷不醒的苏清雪。她的脸色是那种死人般的灰白,眉间破碎的邪纹在特殊合金舱壁散发的冷光下,显得更加诡异。不远处,那个隔绝着灰仙的小型笼子表面流淌着幽蓝色的微光,里面的灰影一动不动。
“目标状态稳定。玉心封存完好。预计三十分钟后抵达b7区入口。做好接收准备。” 代号“夜莺”的女特工冷漠的声音在机舱前部响起。
b7区——“锁灵”。
周玄记住了这个名字。
旋翼机在绝对黑暗中无声地潜行了一段无法估算的距离,最终降落的颠簸感将他从沉重的半昏迷状态惊醒。
巨大的机械运转声透过机体传来,像某种史前巨兽的低沉喘息。机舱门滑开,眼前是一片冰冷空旷、泛着金属光泽的合金平台。一盏盏巨型的、放射着惨白光芒的穹顶灯,将巨大的地下空间照得亮如白昼,纤毫毕露。
这不是山洞。这是冰冷的现代堡垒。
没有任何多余的植物、装饰,只有光滑到反光的合金墙壁、地面,以及无数闪烁着各色指示灯、布满不知名精密仪器的通道。
穿着比夜莺他们更厚重、装甲覆盖全身、头盔面罩只露出冰冷视窗的武装警卫,如同钢铁雕塑般分布在每一个拐角和升降平台前。他们手中的武器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枪口却并非常规样式,更像是某种能量凝聚器。扫描光束如同实质,在空气中纵横交错,像无数无形的大网。周玄能感觉到这些光束扫过身体时,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试图刺探他的丹田、识海、甚至手臂残留的幽冥印记。
他的“单间”很快到了。
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又在他进入后无声关闭,严丝合缝,隔绝了外界所有声响。
这是一间不到五平米的“静室”。
四壁、地板、天花板,全部是一种暗银色的、非金非石的哑光材质构成。在那冰冷的金属表面下,周玄清晰地“看”到了密密麻麻、深深蚀刻在其中的符文线条!它们如同血脉般层层叠叠、蜿蜒盘绕,构成繁复到令人绝望的立体阵图!
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空”、“静”、“锁”的力量弥漫在整个空间中。像是无数只无形的手,狠狠扼住了他体内一切试图流动的力量——残存的微弱灵力被死死压伏在干涸的丹田最底层;识海中那点与九娘相连的脆弱感应,如同狂风中的烛火,瞬间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死寂;手臂上阴冷的幽冥印记,也仿佛被冻僵的毒蛇,失去了活性,只剩下蚀骨的寒冷。
天花板正中,数块晶莹剔透、流淌着纯净灵气的特殊晶石,以某种玄奥的阵位排列,向下投射着微弱的、净化一切的能量光柱。这光柱洒在身上,温和舒适,却带着绝对的剥夺感。
牢笼。一座隔绝万法、镇压一切异常的、高科技与玄门秘法结合的锁灵牢笼!
他甚至无法集中精神去试图沟通苏清雪。
玉心?早已不知所踪。
“哔——哔——”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在冰冷的囚室里尖啸起来!
周玄的瞳孔猛地收缩!
只见房间左侧墙壁光滑的一角,无声地滑开一个暗格,探出几支闪烁着红光的机械臂!
一支带有扫描眼的仪器精准地贴向他的额头(精神波动监测)。另一支类似针管的仪器迅速在他手臂上消毒、扎入、抽取血液(灵力检测仪、血样分析)。还有一道无形但有温度的扫描光束从头到脚将他来回扫过数次(全身能量图谱扫描)。
“警告!检测到异常血脉特征!基因序列匹配度:‘青丘’标记(低契合度)!警告!检测到高浓度幽冥能量残留!残留能量图谱匹配度:苏氏祖宅寿宴核心区残留值(黄泉渡厄阵主能量)!”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室内回荡。墙壁显示器上亮起刺目的红色警告框。
青丘!幽冥!
周玄的心沉到了谷底。
时间在寂静无声的囚禁与刺骨寒冷中缓慢流淌。没有声音,没有光线变化,只有那些蚀刻在每一寸空间的冰冷符文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存在感。周玄靠着墙壁,身体的疲惫和灵魂的撕裂感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击着意识的堤岸,他几乎无法分辨过了多久。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在死寂中却异常清晰的解锁声响起。
厚重的合金门无声地向一侧滑开,没有任何脚步声预示。
门外通道的灯光,在那人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投射进囚室冰冷的地面。
走进来的,并非夜莺那种戴着战术面具的战斗人员,也不是肌肉虬结的武装警卫。
而是一个人。
一个穿着裁剪合体的深灰色研究员制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
镜片后的目光如同经过精密校准的手术刀,锐利、冰冷、毫无感情,却又带着一种学究式的审视。
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位专注实验室的学者,或者某个顶尖大学的教授。气质儒雅斯文,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黑色硬质封面的电子档案夹。
但当他踏进这被符文和能量场笼罩的囚室时,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铅块,瞬间塞满了每一个角落。他步履从容,动作自然,仿佛在参观自己的研究室。
“周先生。”
他在距离周玄几步远的距离停下,声音平和,语调清晰舒缓,却有着一种穿透金属壁垒的力量。
“初次见面,你可以叫我李博士。” 他抬起手中的档案夹,极其自然地翻开,封面上的高清照片清晰地映照着他冰冷的眼镜片——正是周玄和苏清雪的半身照。
李博士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如同探针,精准地扎在周玄灵魂之上,嘴角甚至还微微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我必须说,你的血统构成非常有趣。青丘一脉的显性标记,在我们现有的基因图谱库中,已有超过两百四十年没有新的、完整的案例收录了。这本身就是一件稀世标本。”
他停顿了一下,语调陡然带上了一丝探究的玩味:
“更妙的是,你血液中残留的这缕‘幽冥烙印’,其能谱特性竟然和寿宴现场采集到的、构成那座传说中‘黄泉渡厄阵’的核心能量有着惊人的同源性……”
李博士微微向前倾身,眼镜片上反射出冰冷的光。
“我们的核心问题只有两个。”
他的声音陡然压低,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周玄的心脏上:
“第一,你体内寄宿的那只九尾妖狐……它如此不顾一切地想要获取并保全那枚昆仑玉心,它的终极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紧接着翻开档案夹的第二页,上面赫然是苏清雪昏迷状态下的脑波图和各种精神活动图谱。
“第二……” 李博士的目光滑过周玄缠着拘束带的左手无名指(那里曾经有过一枚婚戒的痕迹),精准地落在苏清雪的名字上,然后再次抬眼看定周玄,那锐利的眼神如同实质的利刃:
“在你妻子苏清雪的深层意识波动里,我们捕捉到一段非常特殊、频率古老的‘念’。它反复出现……‘地脉将竭,邪涌难封’…… ”
李博士推了推眼镜,脸上那份儒雅的学者气质瞬间被某种极具穿透力的审视取代:
“……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