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
沈砚正欲动,王氏一声呵斥,“堂堂裕王府,岂容你们……”
后面的话未出口,沈砚已掏出腰牌,“皇命在身,别说是裕王府,就是天子脚下,皇宫大内,谁敢阻拦?”
王氏知道已经无法阻挡,强忍惊惧,眼角余光瞥向一旁朱承业。
朱承业衣袖下的双手已攥得骨节发白,咬牙切齿道:“沈砚,你罔顾皇家颜面,折辱我裕王府上下,我定要在御前参你一本!”
沈砚脚下停住,侧身回头,嘴角一丝冷峻笑意,“很好,那沈某就静候二公子。”
按照地形图上的标示,打开池塘下游的闸门,将上游进水口堵上,期间安排衙役和锦衣卫轮流看守,不准任何人靠近。
同时派人沿水塘边搜查。
沈砚这回志在必得,高湛最善察言观色,看到沈砚的决心后也不敢怠慢,迅速调派衙役,全力配合。
……
一番安排调配妥当后,已是深夜,沈砚和叶淮西才离开王府。
天色已晚,街市上没多少人,一阵风吹来,王府门口的灯笼一阵晃动。
沈砚刚要开口,叶淮西已下了台阶。
“沈大人,我们走走吧。”
沈砚抬眼望了望天,几步跟上与她并肩,“怕是要下雨。”
话音刚落,叶淮西只觉得鼻头上一凉,她仰起头。
雨水滴落到脸上。
“真下雨?!”叶淮西惊呼,“我们还在放水呢,这雨一下,岂不是要耽误事?”
沈砚抬起胳膊,用自己的衣袖暂时替她挡住雨,笑道:“你现在不担心自己淋雨,反倒担心起水塘放水了?”
“案子事大。”
沈砚:……
雨势渐渐大起来,用袖子是遮不住了,沈砚一把拉起叶淮西就往屋檐下跑。
这雨来得突然,惊扰着街上行人脚步匆匆,或找地方避雨,或往家赶……
雨水击打瓦檐,淅沥沥落下,满世界皆是雨声。叶淮西记忆中的那场雨还停留在童年,在老屋里,满耳也是雨打瓦片的声音,以后这么多年,她再未听过。
叶淮西此时的神情让沈砚想起方才在裕王府,也是一样的痴迷,仿佛魂魄已离开身体,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雨有什么好看的?
“叶淮西……”
“叶淮西。”
“叶……”
叶淮西闻声回头,正对上沈砚。
剑眉、星目、不薄不厚的嘴唇,叶淮西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沈砚,眼睛不自觉地移不开了。
这男人长的真不赖。
如果平时不是一贯冷酷的做派,应该能更让人喜欢。
“在看什么?”
叶淮西回过神来,做贼心虚,迅速将目光移开。
她慌里慌张的样子没能逃得过沈砚的眼睛,心中一动,他鬼使神差地竟往她身边移了两步。
雨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屋檐下突然显出逼仄。
叶淮西感受到身后若有若无的温度,下意识地想往旁边让,谁知她一动,后面那人似乎贴的更近了。
脑袋里炸了一声,叶淮西迅速回头。
“登徒子!”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
世界安静了。
雨打屋檐声成了背景音,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沈砚惊愕地立在原地,脸上很快起了一道鲜明的巴掌印,那一巴掌来的太突然,饶是以他的身手也来不及躲闪。
“你,干什么?”
叶淮西没好脸色,“干什么?我还要问你呢?”
“我怎了?”生平第一次挨巴掌,沈砚简直要怀疑人生。
“你站那么近想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
“我……”沈大人有口难辩,谁叫自己刚才脑袋抽了,竟想着靠她近一些。
两人就这样在屋檐下面对面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呼喊声由远及近。
“叶淮西!”
“沈大人!”
……
是莫黎,祁韶和赵晋他们。
叶淮西回过神来,迅速转过身。
最先跑过来的是赵晋,他连大气儿都顾不上喘,上来警惕地看一眼叶淮西,才转向沈砚。
“公子你没事儿吧?”
沈砚没好气,“我看起来像有事儿吗?”
自己哪里又惹着他了?赵晋语塞。
这时莫黎和祁韶也跟来了,见眼下情形,默默把伞递了过去。
回到官驿。
沐浴,更衣,刚把自己收拾妥帖,莫黎又端来姜汤。
叶淮西嫌辣,不想喝。
莫黎打趣她:“叶淮西,你说你连尸体都不怕,还怕辣?”
叶淮西:“尸体有啥,它们只会告诉我真相,又不会伤害我。”
莫黎把那碗姜汤重重往她面前一搁,“这姜汤只会帮你驱寒,也不会伤害你,不想明天感冒的话,喝了。”
看来是非喝不可了,叶淮西不情愿地端起碗,皱着眉头,一仰头,一闭眼,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了。
这干脆利落劲儿,看得莫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两只手连连给她送出大拇指。
虽然满嘴辛辣,叶淮西还是笑了。
“早点睡,明天又是一天的事儿。”
莫黎收了碗筷正要离开,走了两步脚下一顿,又折回来,“对了,你上次不是让我查一查沈大人的身份……”
叶淮西突然想起不久前那一巴掌,心虚道,“查到什么了?”
莫黎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这不查不知道,沈大人可来头不小。”
“这个我知道,锦衣卫嘛,年纪轻轻便是百户,要么是世袭的官职。瞧他那做派,家里定然也是有一定背景。”
莫黎用手指朝她点几下,“保守,还是太保守了。”
“那你倒是说,你都查到什么了?”
莫黎咳了两声,在她旁边坐下来。
“成国公朱希忠、锦衣卫都督朱希孝,这两个隆庆年间的名人,你还有印象吗?”
叶淮西瞥她一眼,耸肩摊手。
莫黎又点她,“你中学历史怎么学的?”
“第一代成国公朱能,明成祖朱棣靖难之役中的重要功臣,如今传到第八代,朱希孝是第八代成国公朱希忠的弟弟,锦衣卫掌卫事都督,皇帝心腹。这兄弟俩都是如今朝廷中举足轻重的实力派人物。”
“所以,沈砚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接下来就要讲到重点了……”莫黎清清嗓子。
“这沈砚的母亲朱晚秋,是他俩的胞妹……”
叶淮西:“原来如此,这么说确实是来头不小,顶级勋贵出身,也难怪高湛那么怕他,就连裕王府也都对他有几分忌惮。”
莫黎:“这才哪儿到哪儿……”
叶淮西:“……”
莫黎:“沈砚的祖上曾任前朝兵部尚书,父亲是嫡长子,这人也挺有意思,放着好好的恩荫官不做,辞官参加科举,入翰林院,如今已是内阁炙手可热的人选。”
叶淮西:“……”
莫黎见她不说话,拿手在她眼前晃晃,“你怎么了?”
叶淮西回过神,“顶级勋贵出身,看来那具明代骸骨不是它。”
莫黎:“怎么说?”
叶淮西:“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那具明代骸骨的骨骼检测显示,其幼年时营养极度不良,患有轻微佝偻病。沈砚出身勋贵之家,怎么可能在幼年时营养不良?”
莫黎恍然大悟。
这时,就听叶淮西又道,“他这身份,确实对我们找到那具骸骨很有帮助。”
莫黎瞥她一眼:是要准备抱大腿了吗?
她不知道从说起沈砚的身世背景开始,叶淮西就一直在想自己打了那个勋贵一巴掌,这往后怕是大腿不好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