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老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栖欢：“你、你简直……顽劣不堪！目无尊长！老夫定要禀明戒律堂！”
栖欢眨了眨眼，似乎完全没把戒律堂放在心上，反而觉得这长老有些吵了。她正想再说点什么，一个清冷平静，却仿佛蕴含着无形力量的声音，突兀地在整个讲法堂内响起，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与暗流：
“何事喧哗？”
仅仅四个字，如同冰泉泻地，瞬间让整个讲堂鸦雀无声。
下一刻，白衣胜雪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讲法堂门口。阳光从他身后照入，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容颜看不真切，唯有那迫人的清冷与威仪，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让所有弟子，包括王长老在内，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躬身行礼。
“见过纪砚仙尊！”
纪砚的目光平淡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依旧坐在蒲团上，只是微微抬起下巴看着他的苏栖欢身上，以及她手中那块格外显眼的千年冰髓。
王长老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又带着几分委屈地禀告：“仙尊容禀！这弟子苏栖欢，她课堂之上玩物丧志，弟子出言训诫，她非但不听，还强词夺理，顶撞于师长！实在……实在是有违门规啊！”他不敢添油加醋，但语气中的愤懑显而易见。
所有人心都提了起来，尤其是林风、云芷等深知栖欢秉性的人，都以为纪砚仙尊亲至，定然是要严厉管教这位无法无天的小弟子了。
然而，纪砚听完，神色未有丝毫变化。他并未看向王长老，目光依旧停留在栖欢身上，淡淡开口：“她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
众人：“？？？”
王长老更是猛地抬头，满脸难以置信。
纪砚继续道，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天水灵根，性与冰同源。千年冰髓于她，非是玩物，亦可为引，助其感悟冰寒之道。徒手把玩，若能承受，确比禁锢于玉盒之中，更得真味。”
他这番话，并非偏袒，而是站在更高的修行角度，阐述了一个事实。听得众弟子面面相觑，却又无法反驳。仙尊所言，直指大道本质，他们层次太低，根本无法理解。
王长老张了张嘴，脸色由红转白，最终化为一片颓然。仙尊亲自定调，他还能说什么？再说下去，就是质疑仙尊的眼光和道法了。
纪砚这才将目光转向王长老，语气依旧平淡：“然课堂秩序不可废。栖欢，”他唤道。
栖欢终于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那双桃花眼里没了之前的慵懒，亮晶晶的，带着点儿不易察觉的……期待？她想知道师尊会怎么罚她。
“顶撞师长，终是不该。”纪砚看着她，清冷的眸中看不出情绪，“今日课后，将《基础炼材图录》抄录三遍，明日交由王长老查验。”
抄书？
栖欢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粉嫩的嘴唇微微嘟起。这是她最讨厌的惩罚方式了！枯燥又乏味。
【叮！宿主被罚，请认真完成，展现知错能改的态度！】系统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发布任务。
“不要！”栖欢在心里抗议，嘴上却没敢直接反驳纪砚，只是用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委屈巴巴地望着他，试图让他收回成命。
纪砚仿佛没有看到她眼中的哀求，只对王长老微一颔首：“如此处置，王长老以为如何？”
王长老哪里还敢有意见，连忙躬身：“全凭仙尊做主！”
“嗯。”纪砚不再多言，目光再次掠过栖欢那写满不情愿的小脸，身影缓缓消散在原地，如来时一般突兀。
他一离开，讲法堂内那令人窒息的压力才骤然消失。所有人都长长松了口气，再看苏栖欢时，眼神更加复杂。仙尊亲自现身，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分明是维护居多。那抄书的惩罚，与其说是惩罚，不如说是给王长老一个台阶下。
栖欢气鼓鼓地坐回蒲团，将那块罪魁祸首的千年冰髓塞回储物袋。抄书！真是太讨厌了！她决定了，今晚回去就……就让傀儡道童清尘帮她抄！反正师尊又没说不许人帮忙！
想到这里，她心情又好了起来，完全没将方才的冲突和王长老那难看的脸色放在心上。
经此一事，所有师长都明白，只要这位小祖宗不把讲法堂掀了，些许“不合规矩”的举动，最好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夕阳的余晖刚刚敛去最后一丝暖意，清冷的月华便已洒满冰雪覆盖的山巅，将听雪小筑映照得如同水晶宫阙。
苏栖欢盘腿坐在云床上，面前摊开着那本厚实的《基础炼材图录》，旁边是散发着松墨清香的灵砚和一叠雪浪纸。她鼓着腮帮子，桃花眼里满是不情愿，指尖那支狼毫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纸面，留下几个不成形的墨点。
抄书！
整整三遍！
一想到要将这本枯燥乏味、记载着数千种矿石、灵草、兽材特性与图样的厚册子抄上三遍，她就觉得手腕已经开始隐隐作痛，心里更是将那个古板的王长老埋怨了千百遍。
【宿主，请认真完成仙尊布置的惩罚任务，这是展现你悔过之心的机会！】系统试图进行最后的努力，虽然它知道希望渺茫。
“悔过？”栖欢在心里嗤笑，“我何错之有？分明是那老头自己学艺不精，还不许人说真话了？”她越想越气，将笔一扔，身子向后一倒，瘫在柔软的被褥里，望着穹顶镶嵌的、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夜明珠发呆。
难道真要自己动手抄？那得抄到猴年马月？而且，这种毫无意义的重复劳动，简直是在亵渎她苏大小姐的时间与才华！
不行，绝对不行。
她猛地坐起身，乌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转，立刻翻身下床，趿拉着绣鞋，噔噔噔地跑出听雪小筑，直奔寂寥殿侧殿，那里是傀儡道童清尘平日待机和处理杂务的地方。
“清尘！清尘！”她人未到，清脆的喊声先至。
如同影子般的傀儡道童立刻出现在她面前，面容呆板，动作却一丝不苟，躬身行礼：“小主人，有何吩咐？”
栖欢指着自己房间的方向，理直气壮地命令道：“你去，帮我把那本《基础炼材图录》抄三遍！字迹要工整，不可有错漏！明天早上我就要！”
清尘那双用琉璃石炼制的眼珠毫无波澜，只是恭敬地回答：“回小主人，仙尊有令，傀儡不得代笔弟子功课。”
栖欢早就料到会有此一说，她双手叉腰，微微抬起下巴，娇蛮地说道：“师尊只说要抄完，又没说不许人帮忙！你是我忘尘峰的人，帮我做点事怎么了？难道我的话不算数吗？”她顿了顿，想起纪砚那清冷的脸庞，又补充道，“要是师尊问起，你就说……就说是我让你研墨铺纸，我在旁边监督着写的！”
她这分明是强词夺理，歪曲纪砚的本意。但清尘作为傀儡，逻辑核心中，保护和服务小主人是仅次于仙尊命令的优先指令。在“不得代笔”和“小主人强烈要求”之间，它的运算似乎出现了片刻的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