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来得猝不及防，噼里啪啦砸在文学院老楼的玻璃窗上。栖欢望着窗外渐密的雨帘，烦躁的啧了一声。她没带伞。
手机震动，是温以安的消息：【下雨了，我在你宿舍楼下，接你回家？】
她正要回复，视线却瞥见教学楼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沈聿深撑着一把黑色的伞，静静地站在雨幕中，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把折叠伞。
栖欢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然后快速打字回复温以安：【不用，我论文还没写完，今晚住宿舍。】
收起手机，她故意磨蹭了一会儿，等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拉着书箱走到门口。
沈聿深看见她，向前走了几步，将伞举过她头顶。
“你怎么在这儿？”栖欢明知故问，语气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来文学院查点资料。”沈聿深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温和，“看你没带伞，顺便送你回去。”
栖欢瞥了一眼他手里明显崭新的折叠伞，哼了一声：“沈学长对每个没带伞的学妹都这么顺便吗？”
“只顺便过一个。”他看着她，镜片后的目光专注而坦然，“而且她比较挑，不喝冰的柠檬水，还会在别人模型里放糖纸。”
栖欢耳根微热，嘴上却不服输：“那是因为你的模型太丑，需要装饰。”
她最终还是钻进了他的伞下。伞不算太大，她尽量往旁边靠，不想碰到他。沈聿深却很自然地将伞向她那边倾斜，自己的半边肩膀很快被雨水打湿。
“喂，你肩膀淋湿了。”栖欢忍不住提醒。
“没事。”他浑不在意，“书箱给我吧。”
没等她拒绝，他已经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拉杆，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无数次。
雨点敲击伞面的声音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小小的伞下空间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和铅笔屑的味道，混合着雨水的清新。
走到半路，栖欢的书箱轮子不小心卡进了石板缝里。她用力一拉，箱子弹起来，边缘在她小腿上划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嘶——”她皱眉。
沈聿深立刻停下脚步，蹲下身查看。那道红痕不深，但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明显。
“没事。”栖欢想把腿缩回来。
他却已经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创可贴，还是卡通图案的。
“你……你怎么还随身带这个？”栖欢有些惊讶。
“建筑系经常和工具打交道，习惯了。”他撕开创可贴，动作轻柔地贴在她的小腿上。他的指尖温热，触碰到她微凉的皮肤，让她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贴好后，他抬起头，正好对上她有些愣神的目光。
“好了。”他站起身，语气依旧平静，耳根却悄悄红了。
栖欢低头看着腿上那个有点幼稚的卡通创可贴，心里某个角落突然变得很软。她默默地从口袋里摸出半颗柠檬糖，塞进他手里。
“给你的。”她别开脸，声音很小，“谢礼。”
沈聿深看着掌心里那半颗糖，糖纸还带着她的体温。他小心地收进口袋，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终于走到宿舍楼下，雨也渐渐小了。栖欢接过书箱，飞快地说了一句“我上去了”，就头也不回地跑进了楼道。
沈聿深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这才转身离开。他撑着伞，走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手一直放在口袋里，紧紧握着那半颗糖。
宿舍里，栖欢靠在门后，心跳还是有点快。她低头看着腿上的卡通创可贴，忍不住轻轻碰了碰。
手机亮起，是沈聿深发来的消息：
【创可贴记得明天换一个。】
附带一张照片，那半颗柠檬糖被他放在一个透明的小盒子里，旁边是之前那只糖纸千纸鹤。
栖欢看着照片，把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地笑了。
初雪过后，天气放晴，阳光照在未化的积雪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栖欢抱着那件已经洗净晾干的深灰色羽绒服，站在建筑系馆楼下，有些踌躇。
围巾事件后，她和沈聿深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种若有似无的暧昧像藤蔓悄悄缠绕，让她心烦意乱，又隐隐期待。
“栖欢？”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回头，看见沈聿深从系馆里走出来。他今天戴回了眼镜，穿着件黑色的长款大衣，气质清隽，看到她时，眼神明显亮了一下。
“还你衣服。”栖欢把装着羽绒服的纸袋递过去，语气尽量保持平淡。
沈聿深接过，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两人都微微一顿。
“谢谢。”他说，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脸上，“围巾……我洗好了，要还你吗？”
“不用了。”栖欢移开视线，“送你了。”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沈聿深眼底迅速漫上笑意，而栖欢则懊恼自己怎么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
“那……作为回礼，”沈聿深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细长的盒子，“这个送你。”
栖欢疑惑地接过，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精致的银色手链，链坠是一个小小的、镂空的建筑穹顶模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是……”
“按照你放在模型里的那个千纸鹤的比例做的。”沈聿深轻声说，“喜欢吗？”
栖欢看着手链，又抬头看他。他的眼神专注而温柔，带着显而易见的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突然想起很多片段——报到日他挡在她身前的手，图书馆里他递来的柠檬水，雨中倾斜的伞，发烧时他朦胧却坚定的目光，还有初雪天他围在她颈间的温暖……
这个人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已经一点一点渗透进她的生活，用他独有的温和与耐心，包容着她的所有娇气和任性。
“沈聿深，”栖欢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容温柔，眼神却无比认真：“我以为我表现得很明显了。”
他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冬日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也落在她微微仰起的脸上。
“栖欢，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忍不住想靠近你。”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想为你挡开所有麻烦，想看你笑，甚至觉得你发脾气的样子都很可爱。”
栖欢的心跳骤然加快，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我知道你怕麻烦，性子娇，脾气也大。”他继续说，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但没关系，这些我都喜欢。如果你愿意……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名正言顺地对你好？”
他说完了，静静等待着她的回答。周围偶尔有学生经过，投来好奇的目光，但此刻他们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彼此。
栖欢低头看着手中的银链，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个小小的穹顶。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眼尾微挑，带着她特有的、骄矜又明媚的神气：
“看你以后表现。”她把手链递还给他，在他错愕的目光中，伸出自己的左手手腕，“现在，帮我戴上。”
沈聿深怔了一瞬，随即眼底爆发出巨大的惊喜。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手链，手指微微发颤，细致地为她扣上搭扣。银色链子衬得她手腕愈发白皙纤细。
戴好后，他的手没有立刻松开，而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温热，透过皮肤传来清晰的温度。
“栖欢，”他看着她，眼神亮得惊人，“我会好好表现的。”
“哼。”栖欢哼了一声，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她瞪他，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先说好，我还是很挑的。柠檬水要冰的，但不能太冰。下雨天要打伞，但不能靠太近。我发脾气的时候……”
她的话没说完，因为沈聿深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愉悦而满足。
“好，都听你的。”他牵起她的手，动作自然地将她微凉的手指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现在，能请我的女朋友去喝杯柠檬水吗？保证温度刚好。”
“看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栖欢任由他牵着，下巴微扬，“勉强答应你吧。”
阳光正好，积雪未融。他牵着她，一步一步，走在光洁的雪地上，走向他们明朗而温暖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