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原城休整的时日比预想中要短。秦国这台战争机器一旦启动,便不会轻易停下齿轮。就在秦天初步完成降卒整编,队伍勉强有了个架子时,新的军令便送达了他的校尉府。
不是直扑新郑,而是清剿。
王贲的将令简洁冷酷:铁原城以东,洧水沿岸,数股韩国贵族私兵及溃军聚集,依托山林村寨,袭扰秦军粮道,煽动韩民抵抗。着校尉秦天,率所部前往清剿,限期半月,务必肃清,确保后方安稳。
意料之中。灭国之战,从来不是攻下几座城池就完事的。占领区的顽抗、地方势力的盘根错节,同样是巨大的隐患。秦天这种新晋校尉,带着一支半新不旧的部队,干这种清剿扫荡的脏活累活,再“合适”不过。
“妈的,就知道没好事。”石柱拄着拐杖,啐了一口。他的腿伤还没好利索,但已经能勉强行走。
“正好拿这些杂鱼给新兵蛋子们锻炼锻炼见见血。”李顺独眼里闪烁着冷光。
猴三没说话,只是舔了舔嘴唇,像是对即将到来的狩猎充满期待。
秦天看着麾下这几个骨干,又看了看校场上那二百多号神情各异、刚刚完成初步编练的士卒。老卒们跃跃欲试,新降卒们则大多面露忐忑。这是一次考验,对他统兵能力的考验,也是对这支新部队凝聚力的淬炼。
“传令,携带五日干粮,轻装出发。”秦天没有多余废话,“告诉那些新来的,这是他们挣表现、换前程的第一仗。是当狼吃肉,还是当狗吃屎,看他们自己。”
翌日清晨,这支混杂着黑甲秦军和老旧韩军衣甲的队伍,便开出了铁原城,沿着洧水向东挺进。
越往东走,战争的创伤越是明显。废弃的村落,荒芜的田地,偶尔还能看见倒毙在路旁的尸骸,被乌鸦啄食。空气中弥漫着萧索和不安。沿途遇到的韩地百姓,看到他们这支队伍,无不面露惊恐,远远躲开,或是麻木地跪伏在路边,眼神空洞。
秦天骑在马上(缴获的一匹韩地战马),《敛息术》自然运转,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沉稳的军官,而非锋芒毕露的悍将。他目光扫过沿途景象,心中并无多少怜悯。乱世就是如此,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和麾下儿郎的残忍。
根据斥候(主要由猴三和几个机灵的老兵担任)传回的消息,他们首要的目标,是盘踞在洧水南岸一个叫“桑林里”的大聚落。那里是附近韩氏一个旁支贵族的封地,城破后,那贵族带着数百私兵和部分溃兵退守那里,凭借桑林和复杂的水网地形负隅顽抗。
三日后,部队抵达桑林里外围。
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桑树林连绵起伏,中间夹杂着水塘和溪流。聚落依托一片丘陵修建,外围有简陋的木栅和土墙,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地势不利强攻。”李顺观察后,沉声道,“林密水多,咱们的阵型展不开,容易中埋伏。”
秦天点头。他下令部队在桑林外一处高地扎营,戒备森严。
“猴三,带人摸清楚林子里的小路、水塘深浅,还有他们暗哨的位置。”
“石柱,带新兵一组,负责营地警戒,熟悉环境。”
“李顺,挑二十个身手好的老弟兄,今晚随我进去探探。”
夜幕降临,桑林里一片死寂,只有夏虫的鸣叫和风吹过桑叶的沙沙声。
秦天换上深色衣物,带着李顺和二十名精锐老卒,如同鬼魅般潜入桑林。六品修为在身,《金雁功》虽未大成,但提气轻身,在林木间穿梭已是悄无声息。《敛息术》全力运转,将他们一行人的气息完美掩盖。
林中果然有暗哨,但大多松懈,甚至有人靠在树根打盹。秦天等人轻松就避开了,逐渐靠近聚落的核心区域。
就在他们潜伏在一处水塘边的茂密灌木后,观察着不远处灯火闪烁的几栋主要建筑时,一阵压抑的争吵声顺着风传了过来。
“……族老!不能再等了!秦狗就在外面,我们这点人手,守不住的!不如趁夜突围,去新郑!”
“突围?说得轻巧!外面都是秦军的骑兵,我们这些老弱妇孺怎么办?韩奎,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带着你的人投靠公叔家,拿我们当投名状!”
“放屁!我是为了保存宗族血脉!”
“哼,我看你是想吞了族中那点积蓄!”
声音来自水塘对面一间亮着灯的木屋。争吵的似乎是聚落里主事的人和那个叫韩奎的私兵头领。
秦天心中一动,对李顺使了个眼色。李顺会意,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行过去,附耳在窗下。
片刻后,李顺返回,低声道:“校尉,里面吵翻了。族老想守,那个韩奎想带着精锐私兵跑路,还惦记着族里的财货。其他几个小头目意见不一。”
秦天眼睛微眯。内部不和,有机可乘。
他没有打草惊蛇,带着人悄然后撤,返回营地。
第二天,秦天没有急于进攻。他让部队大张旗鼓地伐木打造攻城器械,做出准备强攻的姿态,给桑林里施加压力。同时,他让猴三想办法,将一封箭书射入了聚落内。
箭书的内容很简单,只写了八个字:“降者免死,顽抗屠族。”
没有署名,但那股属于秦军的冰冷杀意,却扑面而来。
这一下,桑林里彻底炸了锅。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族老一派人更加倾向于死守,认为秦军残暴,投降也是死路一条。而韩奎一派人则更加动摇,认为这是唯一活命的机会,不断鼓噪突围或投降。
内部的裂痕,在外部的压力下,被迅速放大。
当天夜里,桑林里一处偏僻的木栅被悄悄打开,数十条黑影鬼鬼祟祟地溜了出来,直奔秦军营地而来——正是以韩奎为首的那部分私兵,他们还押送着几辆大车,上面装着他们能带走的金银细软。
他们打着白旗,声称是来投降的。
秦天站在营门前,冷冷地看着这群如同惊弓之鸟的韩军。韩奎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但此刻眼神闪烁,带着谄媚和恐惧。
“将军,小的韩奎,愿率部归降大秦!这是……这是小的们的一点心意。”韩奎指着身后的大车,陪着笑脸。
秦天目光扫过那些大车,又看了看韩奎身后那些面带忐忑的私兵,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哦?归降?”他声音平淡,“可以。不过,我需要一份投名状。”
韩奎一愣:“将军请讲?”
秦天抬手指向桑林里聚落的方向,声音陡然转寒:“带着你的人,回去。把那个族老,和他那几个死忠的脑袋,给我提来。”
韩奎脸色瞬间煞白,他身后的私兵们也一阵骚动。这是要他们自相残杀,彻底断绝后路!
“将……将军,这……”韩奎嘴唇哆嗦。
“怎么?不愿意?”秦天眼神一厉,周身那股属于六品武者的无形压力骤然释放,如同寒潮席卷,“那你们现在就可以滚回去,等着老子明天亲自去取你们所有人的脑袋!”
杀气凛然!
韩奎浑身一颤,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年轻秦将绝非虚言。回头看看桑林里,再想想秦军的兵锋……他一咬牙,脸上闪过一丝狠辣:“小的……遵命!”
半个时辰后,桑林里方向传来了短暂的喊杀和惨叫声。
天快亮时,韩奎带着人回来了,个个浑身是血,手里提着几颗血淋淋的人头,其中一颗白发苍苍,正是那位族老。
聚落的大门,也随之洞开。
秦天看着那几颗人头,面无表情。他挥了挥手,让人接收了韩奎等人的“投诚”,以及那几车财货。他没有杀韩奎,这种背主求荣的小人,留着或许还有用,至少,可以作为一个“榜样”,给其他还在抵抗的势力看。
他骑着马,带着部队,缓缓进入已经失去抵抗意志的桑林里。幸存的韩民跪伏在道路两旁,瑟瑟发抖。
清剿任务,以这样一种方式,完成了第一步。
秦天坐在马上,看着这片被征服的土地和臣服的人群,心中并无多少喜悦。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韩地风云诡谲,更多的麻烦,还在后面。那个叫韩奎的,眼神里的野心和怨毒,可没完全藏住。
他抬头,望向东南方向,那是新郑所在。
在这通往权力巅峰的路上,阴谋与杀戮,永远不会缺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