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心校尉”的美誉,如同温润的春雨,滋养着狼牙壁垒乃至周边秦军士卒的心田,让秦天在军中的声望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这份由医术带来的信任与拥戴,比任何严刑峻法都更能凝聚军心。然而,边关的残酷并未因这份“仁心”而有丝毫减缓。
李牧的耐心,似乎终于耗尽了。
这一次,不再是零星的试探与骚扰。在一个浓云密布、无星无月的深夜,赵军动用了超过三千步卒,辅以大量的弓弩和简陋的攻城器械,对狼牙壁垒发起了新一轮的猛烈攻势。他们的目标明确,就是要凭借绝对的优势兵力,一举拔掉这颗卡在喉咙里的“狼牙”!
战鼓擂动,杀声震天。无数赵军士卒如同黑色的潮水,涌向壁垒。箭矢如同飞蝗般遮蔽了夜空,沉重的擂木和滚石带着呼啸砸落,但依旧无法完全阻挡赵军悍不畏死的冲锋。云梯一次次架起,赵军士兵口衔利刃,疯狂攀爬。
壁垒上的秦军士卒浴血奋战,弩箭射空便用长戟捅刺,环首刀砍卷刃便抱起石头砸下。每个人都杀红了眼,鲜血浸透了墙砖,尸体在墙根下堆积如山。秦天亲临一线,环首刀化作黑色闪电,刀罡纵横,将一个个试图跃上墙头的赵军精锐劈落。猴三率领的亲卫队如同救火队,哪里出现险情便扑向哪里。
战斗从子时一直持续到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秦军虽然顽强,但兵力劣势和连日消耗带来的疲惫逐渐显现。赵军似乎无穷无尽,一波被击退,稍作整顿便又涌上来,攻势一浪高过一浪。好几处墙段都出现了险情,栅门被撞得摇摇欲坠,防守的压力越来越大。
秦天浑身浴血,罡气消耗巨大,呼吸也变得粗重。他环顾四周,看到部下们虽然依旧在死战,但眼神中已经不可避免地流露出疲态和一丝绝望。照这样下去,壁垒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
不能再这样硬耗下去了!必须想办法打破僵局,延缓赵军的攻势,为己方争取喘息之机!
他的目光扫过墙下那些在火光中影影绰绰、疯狂攀爬的赵军士兵,脑海中猛地闪过《药王神篇》中并非记载救人之术,而是涉及草木特性、相生相克,甚至一些具有特殊效用的偏门篇章。其中,就有关于几种刺激性植物粉末混合后,能产生大量浓烟,令人双目刺痛、咳嗽不止的记载。此物并非致命毒药,但足以在短时间内极大干扰敌军,制造混乱!
医术可救人,毒术……亦可御敌!
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成型。
“李顺!”秦天格开一支射来的冷箭,厉声喝道,“带人立刻去将我们之前采集的‘鬼目草’、‘赤喉椒’还有库房里那些受潮板结、无法食用的陈年豆粉,全部搬来!快!”
李顺虽不明所以,但对秦天的命令早已形成本能般的服从,立刻带着一队辅兵冲下墙去。
“猴三!带人收集所有能用的陶罐、瓦瓮,越小越好!再准备些浸了火油的布条!”秦天继续下令。
猴三应命,立刻行动。
壁垒上的战斗依旧惨烈,不断有人倒下。秦天一边挥刀御敌,一边焦急等待着。约莫一炷香后,李顺和猴三带着人,将秦天所要的东西陆续搬上了墙头。鬼目草研磨的绿色粉末散发着辛辣气味,赤喉椒粉则令人鼻腔发痒,那些板结的豆粉更是灰扑扑一片。
“快!将鬼目草粉、赤喉椒粉和豆粉,按二比一比五的比例混合,装入陶罐,不要装满,七八分即可,罐口用浸油布条塞住!”秦天快速指挥着。
虽然不明白校尉要做什么,但士卒们还是依言迅速行动起来,很快便制作出了数十个看起来颇为古怪的陶罐。
此时,赵军又一轮攻势达到高潮,无数士兵如同蚂蚁般附在云梯和墙面上,嚎叫着向上攀爬,最近的几乎已经能看清他们狰狞的面孔。
“点火!扔!”秦天看准时机,怒吼一声!
早已准备好的士卒立刻用火把点燃陶罐口的油布,然后用尽力气,将这些燃烧着的陶罐朝着墙下赵军最密集的区域奋力投掷下去!
“噼里啪啦……”
陶罐砸在赵军士兵的盾牌上、头盔上、或者直接落在人群中,瞬间碎裂!
预想中的爆炸并未发生,但罐内混合的粉末遇到明火和撞击,瞬间爆燃,腾起一大片浓密无比、颜色诡异的黄绿色烟雾!这烟雾带着极其辛辣呛喉的气味,迅速弥漫开来,将墙根下一大片区域笼罩其中!
“咳咳咳!”
“我的眼睛!!”
“喘……喘不过气了!”
烟雾中的赵军士兵猝不及防,瞬间陷入了极大的混乱!辛辣的烟雾疯狂刺激着他们的眼睛和呼吸道,导致他们泪水横流,剧烈咳嗽,根本无法视物,更别提攀爬攻城了!许多人痛苦地捂着眼睛蜷缩在地,或者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相互践踏。原本井然有序的攻城队列,在这突如其来的烟雾打击下,顿时土崩瓦解!
“弩手!瞄准烟雾边缘,自由射击!”秦天抓住机会,立刻下令!
视线不受影响的秦军弩手,趁机向那些试图退出烟雾范围或者在外围不知所措的赵军倾泻箭矢,造成了大量杀伤。
而那些诡异的黄绿色烟雾,因为掺杂了不易燃烧的豆粉,持续时间远比普通烟雾要长,如同一条毒瘴构成的屏障,牢牢阻碍着赵军的进攻路线。
赵军的攻势,为之一滞!
壁垒上的秦军士卒都看呆了,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校尉神机妙算!”
“这烟……太厉害了!”
“赵狗睁不开眼了!”
他们看向秦天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热。谁能想到,那些平日里看似无用的草药和发霉的豆粉,在校尉手中,竟能化作如此厉害的御敌利器!
秦天微微喘息着,看着墙下那片仍在弥漫、有效阻隔了敌军的烟雾,心中并无太多喜悦,只有一种冰冷的计算。他成功延缓了赵军的攻势,为壁垒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但这只是权宜之计,烟雾迟早会散去,赵军也必然会有所防备。
然而,这一战,让他看到了《药王神篇》在战场上的另一种可能性。并非只有救死扶伤的仁术,亦有克敌制胜的奇策。毒术,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在这你死我活的战场上,任何能有效杀伤敌人、保存自己的手段,都值得去探索和运用。
他的战术库中,从此又多了一件诡异而有效的武器。
“抓紧时间休息,救治伤员,补充箭矢滚木!”秦天收敛心神,沉声下令,“赵军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他站在墙头,玄色大氅在晨风中猎猎作响,目光越过逐渐变淡的烟雾,望向远方赵军阵营的方向。
李牧,你的下一次进攻,又会是怎样的手段?
而我,又能从中找到怎样的应对之策?
战争的形态,似乎因为这几罐不起眼的药粉,在他面前展开了一条更加多样、也更加诡谲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