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帝默许萧景珩与梁婉清婚事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迅速扩散。尽管没有明旨,但宫廷内外,朝堂上下,稍有政治嗅觉者皆已心知肚明。清流之士额手称庆,视此为寒门学子凭借真才实学赢得皇家认可的典范;而与萧景珩有旧者,如北疆将士、合作商贾,亦感与有荣焉。
然而,这消息对赵崇明及其党羽而言,不啻于一道催命符。丞相府书房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默许?好一个默许!”赵崇明将手中的密报狠狠摔在桌上,面目狰狞,“陛下这是铁了心要扶植萧景珩,与我等为难了!一旦尚主成功,萧景珩便如虎添翼,届时这朝堂之上,还有我等立锥之地吗?”
心腹幕僚低声道:“相爷息怒。陛下虽有心,但毕竟未下明旨,此事尚有转圜余地。如今之计,需得在赐婚明旨下达之前,设法令陛下改变心意,或者……让萧景珩失去尚主的资格!”
“谈何容易!”赵崇明烦躁地踱步,“萧景珩如今圣眷正浓,又刚刚化解了针对其护卫和家业的刁难,行事愈发谨慎,短时间内难以抓到致命把柄。”
“明的不行,便来暗的。”另一名狡诈的谋士阴恻恻地道,“相爷,毁掉一个人,未必需要确凿罪证。尤其是涉及公主名节之事,有时候,流言蜚语,比刀剑更利!”
赵崇明脚步一顿,眼中寒光一闪:“说下去!”
那谋士凑近低语:“萧景珩以诗才名动天下,然其诗词风格多变,意境深奥,早有人疑其‘来历’。我们何不从此处着手?可令门下文人,暗中散播言论,言其诗词或为剽窃前人遗作,或乃鬼神附体,非是正道!更可编造些其与某些身份暧昧的江湖女子、乃至番邦女子有染的风流韵事,隐隐牵涉公主清誉……这些流言,无需证据,只要传得沸沸扬扬,说得活灵活现,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陛下纵然再赏识他,难道能不顾皇室颜面,将公主下嫁一个声名狼藉、来历不明之人?”
赵崇明闻言,脸色变幻不定。此计虽阴损,却正中要害。玷污萧景珩最引以为傲的“文名”和“私德”,正是阻止这桩婚事最有效的手段。更何况,流言难以查证,即便皇帝震怒,也很难抓到散布者的确切把柄。
“好!就依此计!”赵崇明咬牙道,“立刻去办!要快,要隐秘!务必在陛下下旨前,让这些流言充斥京师的大街小巷,茶楼酒肆!”
数日之间,一股阴险的暗流开始在京师悄然涌动。先是某些文人聚集的茶馆书院中,出现了一些“质疑”萧景珩诗才的“探讨”。
“诸君可曾发觉,萧侯爷诗词,时而豪放如太白,时而婉约似易安,风格迥异,实非常理所能解释……”
“是啊,尤其某些诗句,用典古奥,似与前朝某些散佚残卷暗合,莫非……”
“唉,岂不闻江郎才尽之说?或许……”
紧接着,更多不堪的流言开始在市井传播,内容香艳诡奇,绘声绘色地描述靖安侯与某江湖侠女、异域歌姬的“风流往事”,甚至暗示其借助邪术获取才名。这些流言如同瘟疫,传播极快,虽登不得大雅之堂,却在底层百姓和部分不明真相的士子中产生了恶劣影响。
很快,这些风言风语便传入了宫廷。皇后闻之,凤颜震怒,严令宫人不得妄议,但担忧之情溢于言表。梁婉清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她知道这定是赵党所为,却苦于无法直接辩驳。
流言也传到了萧景珩耳中。靖安侯府书房内,幕僚义愤填膺,纷纷建议上奏澄清,或严厉追查流言源头。
萧景珩却异常冷静,他摆手制止了激愤的众人,目光深邃:“此乃赵崇明狗急跳墙之策。流言止于智者,亦止于实绩。此时若大张旗鼓追查辩驳,反而正中其下怀,显得我心虚,且会将这些龌龊言语摆上台面,更损及公主清誉。”
他沉吟片刻,道:“不必理会这些宵小之言。我等当以不变应万变。眼下即将春闱,礼部职责重大,我需更加勤勉,确保科举公正,为国选才。同时,之前所议在北疆兴办官学、推行教化之事,要加快推动,奏请陛下选派得力干吏前往督办。待这些利国利民的实事一一办成,这些无根浮萍般的流言,自然会烟消云散。”
他选择用更扎实的政绩和更低调务实的姿态,来对抗这恶毒的舆论攻击。然而,他心中也升起一丝隐忧。赵党此番手段卑劣,无所不用其极,未来还不知会使出何等毒计。他与婉清的前路,依然布满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