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期限转瞬即至。
这一日,天光未亮,吕晨便悄然离开了听涛小筑,没有惊动任何人。他换上了一身普通的青色道袍,容貌也利用幻术稍作调整,显得平凡无奇,气息收敛至炼气二层左右,混在清晨出城的人流中,离开了青岚城。
他拒绝了家族派出的护卫。一来,他不想过多依赖家族力量;二来,人多了目标反而更大,不利于他应对“影煞”的暗杀;三来,他有些手段,也不便在外人面前施展。
孤身上路,虽险,却更合他意。
出了青岚城,吕晨并未选择租赁速度更快的飞行妖兽或者乘坐大型飞舟,那样虽然省力,但目标太明显,容易被锁定。他选择了最原始,却也最灵活的方式——步行结合短途传送阵。
他的脚程极快,《柳絮随风》身法施展开来,如同缩地成寸,在山林间穿梭,速度并不比寻常炼气中期修士驾驭飞行法器慢多少。遇到较大的城池或修士聚集点,他便花费少量灵石,使用城际间的短途传送阵,既能快速赶路,也能借此摆脱可能的跟踪。
如此行进了十余日,一路风平浪静,并未遇到任何袭击。但吕晨心中的警惕并未放松,反而愈发凝重。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为压抑。
他知道,“影煞”的人就像最有耐心的猎手,一定在某个他意想不到的地方,张网以待。
这一日,他进入了一片名为“万瘴林”的险地边缘。根据地图显示,穿过万瘴林,便能抵达黑风山脉的外围。林中毒瘴弥漫,妖兽横行,寻常修士绝不敢轻易踏入,但也是摆脱跟踪、隐匿行踪的好地方。
吕晨服下一颗高阶避瘴丹,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灵力护罩,小心翼翼地踏入林中。
林中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五彩斑斓的毒瘴,即便是白天,也显得阴森可怖。脚下是厚厚的、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腐殖质,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噗嗤的声响。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偶尔不知名虫豸的窸窣声,更添几分诡异。
吕晨精神力高度集中,如同雷达般扫描着四周,避开那些能量波动异常强烈的毒瘴区域和潜伏的妖兽。
行至林中深处,前方隐约传来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以及一股灼热的气浪。
有人在此争斗?
吕晨心中一动,收敛气息,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靠了过去。
拨开浓密的灌木,前方的景象映入眼帘。
一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上,一名身材高大、披散着头发、敞着胸怀、露出古铜色结实胸膛的虬髯大汉,正与一头体型庞大、通体赤红、头生独角的“赤炎犀”激烈搏杀!
那虬髯大汉看去年约四十许,面容豪迈,不修边幅,手中并无兵器,仅凭一双肉掌,与那相当于炼气六层巅峰的赤炎犀硬撼!他的掌法刚猛无俦,每一掌拍出,都带着一股灼热磅礴的灵力,隐隐有风雷之声,竟将那皮糙肉厚、力大无穷的赤炎犀打得连连后退,发出痛苦的咆哮。
更让吕晨注意的是,这大汉的灵力属性,并非单一的火系,而是带着一股炽热中正、仿佛能熔炼万物的独特意境,与他之前见过的任何功法都不同。
“好刚猛的掌法!好独特的灵力!”吕晨心中暗赞。这大汉的修为,恐怕已在炼气七层以上!
那赤炎犀似乎被彻底激怒,独角之上红光大盛,猛地向前一顶,一道粗壮的赤色火柱如同岩浆喷发,带着毁灭性的气息,轰向虬髯大汉!
虬髯大汉不闪不避,反而哈哈大笑:“来得好!”
他双掌在胸前一圈一引,竟凭空出现一个无形的漩涡,那狂暴的赤色火柱触及漩涡,仿佛泥牛入海,威力大减,竟被他硬生生以双掌接住,并强行压缩成一团篮球大小的、极度凝练的赤红色火球!
“还给你!”
大汉暴喝一声,双掌猛地向前一推!那团被压缩的火球以更快的速度倒射而回,精准地轰在了赤炎犀的额头独角之上!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火光冲天!那赤炎犀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哀嚎,庞大的身躯被炸得翻滚出去,额头上那根坚硬的独角竟布满了裂痕,焦黑一片,显然受了重创。
它挣扎着爬起来,恐惧地看了虬髯大汉一眼,再不敢纠缠,扭头便冲入了密林深处,消失不见。
虬髯大汉拍了拍手,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哈哈一笑,从腰间解下一个朱红色的酒葫芦,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畅快地舒了口气。
“好酒!好畜生!打得痛快!”
他目光随意一扫,正好落在了吕晨藏身的方向,声如洪钟道:“那边的小家伙,看了这么久,还不出来?莫非也想跟某家过过招?”
吕晨心中一凛,知道自己的行藏已被对方看破。这大汉的灵觉果然敏锐。
他也不再隐藏,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拱手道:“前辈修为高深,掌法惊人,晚辈佩服,绝无冒犯之意。只是路过此地,被争斗声吸引而来。”
虬髯大汉打量着吕晨,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以他的修为,自然能看出吕晨用了幻术遮掩真容和修为,但其身上那股隐隐透出的、精纯至极的纯阳之意,却让他感到一丝惊奇。
“你这小家伙,有点意思。”虬髯大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年纪轻轻,灵力竟如此精纯浩正,是哪家的小辈?独自一人跑这万瘴林来,胆子不小啊。”
吕晨谨慎道:“晚辈只是一介散修,欲往天枢州游历,为求近路,才冒险穿行此林。”
“散修?”虬髯大汉似笑非笑,显然不信,但也未深究,又灌了一口酒,抹了把嘴,“某家钟离权,也是个浪荡闲人。小子,你也要去天枢州?正好某家也要去那边访个老友,这万瘴林深处有几条近道,寻常人不知,可要同行?”
钟离权!
听到这个名字,吕晨心中剧震!
未来八仙之一,汉钟离!传说中手持芭蕉扇,袒胸露乳,潇洒不羁的仙人!
没想到,竟然在此地,以这种方式相遇!
他看着眼前这位豪迈不羁、实力强横的虬髯大汉,与记忆中关于汉钟离的描述渐渐重合。
“原来是钟离前辈!”吕晨压下心中的激动,再次行礼,“若能得前辈指引,晚辈感激不尽!”
与这位未来八仙同行,无疑是巨大的机缘。而且,有这位高手在,穿越万瘴林乃至应对可能出现的“影煞”伏击,安全性都将大大增加。
“哈哈,爽快!那就走吧!”钟离权大手一挥,毫不拖泥带水,当先朝着林中一个方向走去,“跟紧了,这林子里的路,可不好走!”
吕晨连忙跟上。
看着钟离权那高大洒脱的背影,吕晨心中感慨万千。青岚城遇吕洞宾,万瘴林逢钟离权,这命运的轨迹,似乎正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将他与未来的八仙紧密联系在一起。
然而,就在两人深入万瘴林后不久,几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刚才他们停留的地方。
为首一人,全身笼罩在黑袍中,只露出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盯着吕晨和钟离权消失的方向,沙哑地低语:
“目标出现,与一陌生高阶修士同行。计划有变……通知下去,启动‘乙字’预案,在黑风隘口,务必一击必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