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条小船恰好载满萧洋带来的五六十人。
随着水云间一声令下,水族舵手们齐齐发力,船只如离弦之箭般滑入白水河。
萧洋虽有些晕眩,但尚能忍受。
他望向王珍珍所在的船,只见那几个姑娘哪还有半点不适,正兴奋得手舞足蹈。
他摇头失笑,目光扫过船队——这些船虽不大,但每条至少能载五人,且速度惊人,比秦筝他们逆流而来时快了一倍有余。
“没想到你们造的船如此轻巧,却这般稳当。”萧洋赞许道,”载着三四个人,速度反倒越来越快。”
水云间点头:“顺流自然省力,若是逆水而行,就没这般迅捷了。”
“能造出这样的船,已属难得。”萧洋笑道。
“我们水族平日靠水吃水,闲暇时最爱琢磨手艺,不少人技艺颇精。”水云间语气中带着自豪。
萧洋沉吟道:“你们打算何时动身去砂岩村?”
“全凭皇主安排。”水云间望向他。
“自然是越快越好。”萧洋目光灼灼。
砂岩村正值建设关键期,急需水族这样的巧匠加入。
“那皇主何时归来?”水云间追问。
萧洋眉头微蹙:“尚未可知。
昊天族那边局势不明,或许已遭黑衣人控制……“
他略一思索:“不如这样——你先带族人前往砂岩村,我派一人随行照应。
我们继续赶赴昊天族。”
“既如此,不如先到寨中休整一番。”水云间提议。
萧洋颔首,连日奔波,众人虽无怨言,疲态已显。
船队未靠对岸,而是径直驶向水族港湾。
顺流之下,转眼便至。
族地码头边,将臣自船队离港便未挪步,始终立于高处眺望河面。
虽未亲迎,但候驾之礼不可废。
忽见江心一串黑点疾驰而来,转眼已泊岸边。
将臣立在码头边,望着缓缓靠岸的船只。
他原想上前几步,可一想起先前翻江倒海的眩晕感,双脚便不自觉地往后挪了又挪。
萧洋立在船首,远远就瞧见岸边的将臣。
见对方站在离水岸老远的地方候着,他不由得笑出声来:“将臣!真没想到你这样的汉子也会晕船!”
“胡说什么!不过是船行得急了些,一时没稳住罢了!”将臣挠着后脑勺,耳根微微发红。
待船只稳稳停泊,萧洋才缓步登岸。
以他的身手,本可纵身一跃而上,却偏要等船停稳。
他思忖着初来乍到便显露身手,难免给人张狂之感。
往后还要在此长久相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上岸后,萧洋走到将臣跟前,顺手替他拂去肩头沾染的尘屑,温声道:“这段日子辛苦你们了。”
“自家兄弟还说这些客套话。”将臣咧嘴一笑。
“进去再细说吧。”水云间迎上前来,眉眼含笑。
“也好,先进去歇脚。”萧洋搭着将臣的肩膀正要往里走,忽听得马铃儿雀跃的呼声:“快看那座桥!多精巧啊!”只见她拽着王珍珍几人,像阵风似的奔向将臣始终不敢踏足的那座木桥。
将臣顿时涨红了脸。
那座令他望而生畏的桥,在马铃儿眼中竟成了值得赏玩的景致。
见几个姑娘在桥上嬉笑追逐,他慌忙别过脸去,既怕看那摇摇欲坠的桥身,更怕瞧见她们欢快的身影映出自己胆怯的模样。
萧洋摇头失笑,随水云间往住处走去。
水族聚居地不比其他大族,没有专门的议事厅堂。
族人稀少,遇事不是在族长家中商议,便是在晒谷场上说道几句。
众人刚落座,忽见一名族人慌慌张张冲进来:“族长!不好了!那些黑衣人又来了!”
水云间霍然起身:“什么?!”
萧洋眉头一皱:“水族长,莫非你们也遭了黑衣人惦记?”
“说不准...“水云间面色凝重,”没想到他们来得这般快。”
“所为何事?”
“唉!还不是要胁迫我们加入那邪门组织!”水云间长叹一声。
萧洋眼中寒光乍现,没料到连水族这样的小族群都被盯上。
这时秦筝轻声道:“许是看重水族匠人的独门手艺?”
水云间闻言似有所悟,瞥见萧洋神色不对,急忙解释:“皇主明鉴!上回我已严词拒绝,此番怕是来者不善!”
萧洋正待说话,猛然想起王珍珍几人尚在村口嬉戏。
若此番来袭的黑衣人修为更胜......
念及此处,他箭一般冲向门外。
水云间与秦筝对视一眼,急忙追了出去。
桥上的少女们犹自笑闹,全然不觉危险将至。
萧洋冲出屋舍时,正见她们在桥栏边追逐嬉戏,银铃般的笑声飘荡在水面上。
秦筝紧随其后,衣袖带起猎猎风声。
林间空地上,王珍珍和同伴们正嬉笑打闹,全然忘却了此行的目的。
萧洋刚要上前,忽听破空之声袭来,一支乌黑箭矢钉在他脚前三寸处。
抬眼望去,对面古柏枝桠上立着个通体漆黑的身影。”再敢往前,下一箭可不会偏了。”嘶哑的威胁从树冠传来。
萧洋凝视着那人,眼神如同在看一具尸体——他向来容忍旁人对自己出手,但若有人胆敢危及王珍珍她们,必将承受他滔天的怒火。
“三息之内消失,饶你不死。”萧洋指节捏得发白。
“呵!多少年没人敢这般同我说话了?”黑衣人笑得枝桠乱颤。
“很好笑?”萧洋眼底泛起血色,周身空气骤然凝滞。
将臣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侧,两人目光相接便已心领神会。
黑衣人犹自叫嚣:“待黑使大人驾到,看你们......“话音戛然而止。
他僵硬地低头,一截剑尖正从心口透出。
“可惜你等不到了。”将臣抽回染血的长剑,轻轻一推。
黑衣人像断线木偶般栽下树梢,至死都没看清致命一击从何而来。
“废物。”将臣在尸身上拭净剑刃,翻检片刻却一无所获。
萧洋走过来说:“别费功夫,这种杂鱼能知道什么。”转头望向石桥方向,王珍珍她们正惊慌四顾。”可有受伤?”
“我们没事。”王珍珍攥着衣角,”难道行踪暴露了?”
赶来的水云间闻言摇头:“应是冲我们水族来的。
他们尚不知诸位在此。”他瞥见地上尸首,面色愈发凝重。
萧洋暗自盘算,南宫家的事既已交给楔子处理,眼前这批显然另有所属。
“看来对方按捺不住了。”水云间叹息。
“必须加快行动。”萧洋望向远山,”昊天族那边耽搁不得。”
水云间搓着手掌:“我这便召集族人迁移,只是怠慢了贵客......“
“来日方长。”萧洋摆手打断。
此刻每耽搁一刻,黑使主力逼近的风险便多一分。
............
水云间匆匆折返居所,半路撞见水清兄弟。”速请各位长老议事!”他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急促。
待年轻人领命而去,这位族长在房中来回踱步,茶盏拿起又放下,最终将案几拍得震响。
窗外,暮色正吞噬最后一缕天光。
片刻后,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推开了水云间的房门。
水云间眼前一亮,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搀住老人:“祖父!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来人正是水族前任族长水黎。
年事已高的他早已将族中事务交由后辈打理。
老人布满皱纹的手掌轻抚孙儿手背:“方才见水清那丫头满村子嚷嚷着找人往你这儿赶,料想定有要事,便过来瞧瞧。”
水云间神色凝重地吐出一口浊气:“祖父,前日商议的迁往砂岩村之事,恐怕要提早动身了。”
“局势竟已危急至此?”水黎浑浊的眼中闪过忧虑。
“方才已有黑使爪牙前来滋扰。”水云间沉声道,”东皇族的萧洋皇主恰在此处,他也建议我们速速启程,以免夜长梦多。”
老族长拍了拍孙儿肩膀:“既已决断,老朽自当鼎力相助。”
“多谢祖父体谅!”
“傻孩子,自家人说这些作甚。”水黎佯装不悦地瞪眼。
祖孙二人正说话间,萧洋掀帘而入:“可曾打扰二位?”
水黎打量着这位陌生来客,水云间连忙引见:“这位正是东皇族萧洋皇主。”
萧洋上前执礼:“见过老族长。”
“久闻皇主年少有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水黎眯着眼睛细细端详。
“老族长谬赞了。”萧洋谦逊道,”听闻您对建设无双城之事颇有兴趣?”
水黎闻言握住萧洋双手:“老朽确有一问,这无双城当真能容各族安居?”
“正是。”萧洋目光灼灼,”若水族愿为第一批迁入者,将来可优先择选居所。”他特意提高声调,让陆续进门的几位水族长老都能听清。
“此话当真?”水黎难掩惊喜。
周围几位白发苍苍的长老也纷纷露出讶色,这般优厚条件远超他们预期。
萧洋环视众人:“诸位放心,既入砂岩村,便是一家人。”
待族中长辈到齐,水云间朗声道:“各位叔伯,黑使步步紧逼,方才已有探子现身。
为保全族安危,我与萧洋皇主商议——迁族之日,就定在今日。”
“今日?”一位长老失声惊呼。
堂中烛火摇曳,照得众人神色明灭不定。
窗外暮色渐沉,仿佛预示着某个重大转折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