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阵平息,石殿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唯有尘埃在倾斜的光柱中缓缓飘浮,以及众人粗重不均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劫后余生的虚脱与庆幸。
“我的老天爷……可算是……撑过来了……”楚沐泽几乎是瘫软下去,背靠着半截残破的石柱滑坐在地,也顾不得满地的碎石尘土。他大口喘着气,胸腔剧烈起伏,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他抬起不住颤抖的手,看着虎口崩裂、鲜血淋漓的伤口,咧了咧嘴,想自嘲两句,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带着颤音的长长叹息。
楚承泽状况稍好,勉强倚着另一根断柱站立,但脸色也苍白得不见血色。他默默取出金疮药,先俯身给哥哥处理伤口,动作因脱力而显得有些迟缓。药粉触及皮肉,楚沐泽疼得倒抽冷气,牙关紧咬,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硬是没吭一声。
风奕川缓缓从石像基座前直起身。他伤得最重,肩头、手臂、肋侧多处伤口仍在缓缓渗血,将深色的衣料浸染得一片暗沉。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冷静地检视着自己的伤势,从怀中取出一个素白瓷瓶,抖出些药粉均匀洒在伤口上。药粉触及皮肉,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他却连眉头都未曾动一下,仿佛那剧痛是发生在别人身上。
任铭磊走到他身边,厚重的手掌在他未受伤的另一侧肩膀用力按了按,没有说话,但那眼神里交织着浓重的感激与未散的后怕。方才千钧一发,若非风奕川以身为饵,行险一击,后果不堪设想。
潘燕松开了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被她紧紧护在身后的小女孩,小脸煞白,一双大眼睛里噙满了惊惧的泪水,小手死死攥着潘燕的衣角。潘燕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低柔地哼着不成调的安抚曲,自己的后背却早已被冷汗浸湿。
东方清辰撤去了玉蟾光罩,脸色因真气消耗过大而显得有些透明。他第一时间望向光罩庇护下的上官星月和陈嘉诺。上官星月虽面色不佳,但眼神还算镇定,对他微微摇头示意无碍。陈嘉诺则仍维持着推出冰墙的姿势,身体僵硬,直到确认危机解除,那紧绷的弦才骤然松弛,身体晃了晃,险些软倒,被一旁的上官星月及时扶住。
“嘉诺,感觉如何?”东方清辰快步上前,指尖搭上他的腕脉。
陈嘉诺摇了摇头,银色的眸子因脱力而显得有些涣散,声音微弱:“没……没事,就是……浑身提不起力气。”经脉中传来阵阵针刺般的痛感,是力量透支的迹象。然而,回想起自己凝聚的冰墙真正帮到了大家,一股混杂着疲惫的暖流和隐约的成就感,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上官子墨盯着手中那个已然空了大半的漆黑陶罐,脸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满脸都是割肉般的痛惜。“亏大了,这次真是亏到姥姥家了……这‘蚀灵鬼瘴’可是我耗费数年心血才收集提炼……”他低声嘟囔着,像对待易碎的珍宝般,小心翼翼地将陶罐密封好,收回怀中。
林泊禹却顾不得调息,几乎是扑到了那尊手臂断裂的石像前,以及滚落在地的青色石珠旁,眼中迸发出学者发现稀世珍宝般的狂热光芒。“精妙!实在是精妙绝伦!这阵法的结构,能量的回路设计……还有这石珠……”他蹲下身,不敢用手直接触碰,只是屏住呼吸,仔细端详着那枚此刻内蕴宝光、看似朴拙的石珠。
赵珺尧强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之气,暗中运转鸿蒙道珠,调理着因强行干扰大阵而剧烈翻腾的气血。他走到林泊禹身侧,目光也落在那枚青色石珠上。“此物便是阵眼核心?”
“十有八九便是它!”林泊禹兴奋地声音都有些发颤,“此物蕴含的木灵本源之力,精纯无比,浩如烟海!方才那骇人的‘千叶绞杀阵’,恐怕只是引动了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丝力量!若能将其掌控……”他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都聚焦在这枚石珠之上。经历了方才的生死一线,这无疑是他们用命搏来的战利品,也可能是一场天大的机缘。
赵珺尧沉吟片刻,并未急于收取石珠,而是先环视众人,沉声道:“优先处理伤势,恢复气力。此地虽阵法已破,暂无异动,但终究非久留之地,稍作休整后便需离开。”
他的安排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当下,众人各自寻了相对稳妥的地方坐下,服药的服药,调息的调息,包扎的包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与药草混合的气息。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过后,众人的气息才逐渐趋于平稳。
赵珺尧这才缓步走到那石珠前。他并未直接用手去拿,而是心念微动,运转鸿蒙道珠,分出一缕细若游丝的鸿蒙之气,如同最灵巧的无形之手,轻柔地缠绕上那枚青色石珠。
石珠微微一颤,表面温润的光华流转似乎加快了些许,却并未出现排斥迹象。赵珺尧小心翼翼地将它摄取到掌心。
入手温凉,沉甸甸的,仿佛托着的并非一枚石珠,而是一方被浓缩的、生机盎然的小世界。丝丝缕缕精纯至极的木灵之气,自发透过掌心劳宫穴渗入经脉,让他因消耗而略显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连内腑的隐痛都舒缓了不少。
“确是稀世奇珍。”赵珺尧由衷赞道。他能感知到,这石珠内蕴的能量,于他而言或许并非最契合,但对于修炼木属功法,或是像东方清辰、上官星月这般需要滋养神魂、巩固道基的人来说,无异于天赐神物。
“此物名为‘青木源心’。”林泊禹依据古籍记载和自身判断,郑重言道,“乃是天地造化所生的木系本源结晶,举世罕见。其价值……难以估量。”
此言一出,众人的呼吸都不由得微微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