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秣随侯府送亲的一行人进了叶府,被安置在一处院落中等候。
直至华灯初上、夜色渐浓,叶府前厅依旧宴饮不绝,笑语喧哗。作为送亲丫鬟,姜秣已不必再近前伺候。
她与几位丫鬟趴在廊下的栏杆上休息,遥望主院方向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隐隐随风传来。夜风拂过,带来夏日花草的清芬,也夹杂着宴席上飘来的酒香与烟火余味。
不知等了多久,才有人传话,说她们可以返回侯府。
踏入侯府,这一日府内的喧闹与繁华,终于渐渐沉入寂静之中。
夜色如墨,侯府白日的喧嚣早已沉寂,唯有檐下火红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
今夜,姜秣还是回到静熙院的住处,司静茹已经安排了姜秣做外院洒扫的差事,明日她才搬回去与青芝、白芍她们一起住。
已经梳洗躺在床上的姜秣,一时间却毫无睡意。白日里的锣鼓喧天、红绸飞舞,以及叶府那绵延不绝的欢闹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加上此时的静熙院,绿箩、流苏和挽青、挽冬她们都不在,让她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
丹儿也作为陪嫁丫鬟,跟着司静茹去了叶府,屋内只有她一人。她索性起身穿好衣服,推门而出。廊下无人,唯有月光如水。已是子时三刻,这个时辰姜秣想着府中人大抵已歇下,或有少数仍在叶府帮忙,想着花园这会应该没人,她便独自朝那走去。
到了她平日里常来偷闲的亭子,本就少有人来的地方,此刻更是静谧。
假山嶙峋,枝叶扶疏,一座小巧的凉亭隐在几株花树之后。姜秣缓步走入亭中,在石凳上坐下,手支着下巴,静静地吹带着凉意和隐约花香的夜风。
正当她望着池中月影出神时,姜秣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下意识回头,只见一道修长身影踏着月色而来,竟是司景修。他一身锦袍的领口松垮,眉眼间俱是醉意,却偏又走得极稳,唯有目光略显涣散。
见到姜秣,他不言不语地走进亭中,毫不客气地坐在她身旁的石凳上。二人之间离的有些近,姜秣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酒香。
回过神的姜秣立即起身,朝司景修行了一礼,“三公子。”随后就想开溜。
司景修快速抓住姜秣的衣袖后松开,“此处并无旁人会说你什么,你坐吧,本也是你先来的。”
姜秣觉得司景修说得在理,本就是她先来的。
司景修并未看她,只仰头望着亭外一弯新月,沉默的坐着。
良久,司景修忽然低声开口,嗓音因醉酒而沙哑:“吵得人头昏……”
姜秣闻言眉心微蹙,而后方意识到他是在说今日的婚礼宴席。她应道:“三公子饮多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为好。”
司景修却像是没听见,忽而转头看她。月光下他一双眸子深不见底,他静静看了她片刻,忽然笑了笑:“你倒是清静。”
这话不知是褒是贬,姜秣垂眸不接话。只见司景修抬手按了按眉心,语气倦怠:“全府上下不是在凑热闹便是回屋休息,偏你躲在这里,赏月。”
你不也是,姜秣暗道,而后随即答道:“奴婢只是出来坐坐。”
司景修不再说话,只重新望向亭外。
夜风掠过池面,吹起细微涟漪,也吹动他额前散落的几缕黑发。他就这般安静地坐着,仿佛只是寻个地方醒酒。
姜秣原本想寻个借口离开,可见他有些醉意朦胧却异常沉默的模样,怕这人脑子一时不清醒摔进池子,若是没淹死还活着,姜秣定不好过。
二人就这般坐在月下,一醉一醒,一喧一静,被同一片夜色轻轻地包裹。
不知过了多久,司景修才缓缓站起身。
他步子仍有些虚浮,离亭前却忽然回头看了姜秣一眼。月光勾勒出他清俊的侧脸,眼中醉意似散未散,还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夜凉,”他看向姜秣,“回去吧。”
说罢,不等姜秣回应,便转身步入月色之中,留下她一人在亭中。
司景修离开后,姜秣在亭下待了一刻钟酝酿睡意,觉得差不多了才回静熙院。
因为明日才是姜秣当差的日子,所以今日姜秣不用一大早起来,直到听见院外有洒扫声,她才起身穿衣,带着收拾好的行李回之前的寝屋。
这时青芝与白芍已经去当差,姜秣放好东西,发现原来木槿的床上有不少东西,想来已经有人住下。
午时,青芝与白芍一道结伴而归,见到姜秣,欣喜迎上去。
青芝看向已经收拾好的姜秣,撅起嘴道:“姜秣,你回来怎么不让我和白芍去帮你拿行李。”
“就是啊姜秣,何时这般客气了。”白芍也在一旁跟着打趣。
“这不是怕麻烦你们,二人我就这点东西,哪用得上你们帮。”姜秣含笑回道。
青芝一脸神秘道:“对了,你猜我们屋子谁住进来了?”
“谁?”姜秣眨了眨着问。
白芍给自己倒了杯水,笑道:“你猜猜,你认识的。”
她认识的?姜秣试探开口,“难不成梅香?”
“我就说难不倒她,”青芝撇了撇嘴,“没错,她这会应该还要吃饭,一会就回来。”
梅香也不错,这样屋子里都是相熟的人。
“我的位置原先是谁住?”姜秣有些好奇道。
“雨兰,人家托你的福,调进内院了,”白芍解释,“她是个腼腆的性子,一向不怎么跟我们说话。”
得知情况的姜秣,微微点头。
这段时日,姜秣回归了没去静熙院前的日子。
她负责洒扫的地方和原来相同,经常在没人的时候,熟门熟路地躺在茂密的树干上偷闲,用空间里许久未用的清除仪帮忙打扫。
从大小姐身边的二等贴身丫鬟,贬回外院做洒扫,有不少人看姜秣笑话,不过姜秣倒安之若素毫不在意,一如既的找机会偷懒。